頑童(二)

　　人家說，兒童是祖國的花朵，我怎麼沒感覺到呢？我總感覺自己是狗尾巴草，這時母親總是把我攬在懷裡，輕輕對我說：“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娘最心疼的一塊肥肉。”我相信了，肥肉在當時市面上貴着呢！不過我怎麼也沒發現母親身上少塊肉，這是一次在母親身上盪鞦韆時偷偷發現的，但是兒子有思想，我知道孩子是從腋窩裡掉下的，沒錯，大人都是這麼說的。

　　那就說說心頭肉的感想吧，我很驕傲，我非常同情我的大哥大姐，每到開飯時，我總是第一個盛飯，當然不會忘了向我後面排隊的哥姐炫耀我碗里像小山般的大米飯，只要他們敢欺負我，我就哭給他們看，當然那一雙雙瞪圓的眼睛也確實好看。等最後的大姐盛飯時，就只有鍋巴一片了，至於父母嘛，沒關係的，刮鍋底是可以湊合達到水飽的，我深深知道，只有小孩有餓的權利，沒看見幼兒餓了就哭嘛，我從未看見大人餓了就哭的，並且我問過母親，她從未說餓過。

　　還有，母親但凡與父親吵架，總是抱上我回娘家，至於母親為什麼帶上我，那是因為我們娘倆有一個共同愛好，都喜歡外婆家的青山和綠水，更何況我更喜歡外婆家的糖果，絕對不能錯過。當然，我還有一個使命，當母親與父親吵架時，只要沒有發現我，就可以肯定傷心的母親正抱着我趟着外婆家的河，父親就會鬆口氣。

　　為此，我驕傲了好幾年，有一天，突然悲傷了，嘿！長大不好，小小的我竟然對異性心存嚮往，那種感覺就像在天空飛翔，但總是飛翔沒有幾分鐘，就從空中掉下來了。不瞞你說，是母親讓我掉下來的，因為她沒有照顧好我，讓我落下疤痕，娶不上媳婦，那可怎麼辦？

　　哥姐說，沒事的，弟弟，娶個瘸子也行；

　　母親說，好好學習，當上公家人，沒準可以找個鄰村的姑娘……又扯遠了。

　　記得那是除夕前一個美好的夜晚，善良的母親猶如村裡一朵玫瑰花，哪家有兒女婚嫁，總是請她老人家去當婚嫂，也就是幫人家疊疊被子，把我家的幸福吉祥帶給他們家。那天母親去吉祥了，留下三歲的小姐姐照看一歲的我，家中那土灶正在紅紅火火地旺，小小的姐姐愛睡覺，在這美妙的夜晚，我做了一件影響終身的事，我會走路了！我很興奮，向小姐姐晃過去，結果發生了小小的失誤，我摔倒了，更不巧的是，我掉火坑裡了，看這倒霉的。火坑的感覺不好受，弄得我靈魂出竅，只感覺我周圍紅光一片，我飄在空中到處張望……

　　感謝我的小姐姐，在夜黑風高的晚上，小姑娘突然長大了，也不怕鬼和狗了，竟然不緊不慢地走到母親那兒，告訴母親我在吱吱叫，母親沒有理她，就讓兒子在床上哭吧，這兒的事馬上就好。小姐姐不緊不慢地又告訴母親，小弟弟在火里吱吱叫，並且拉了好一會兒，拉不動。母親突然回過神，瘋似的往家飛，到家時，只見我的腦袋正在灶火上煉，與母親一同回來的大姐跑得快些，一把提上我，發現我的眼睛、鼻子、耳朵已經被腫得老高，看不清楚了，分明像個怪物，嚇得姐姐一甩，把我一下子扔到牆角。幸虧那一扔，我發出了一聲嘆息，這孩子還活着！

　　我感覺渴，多謝母親的淚水，我是在母親的懷裡喝着母親的淚水被抱到鎮醫院的，醫生的一番話氣着了我，他說“大姐，這孩子估計是沒有救了，趕緊抱回家準備過年吧！”。如果我清醒，如果我會說話，我肯定會質問他，人家過年都是買豬肉，哪有拿小孩過年的！

　　母親在風雪夜，抱着我往縣城醫院趕，母親的溫暖致今仍然在暖和我，並且香，玫瑰味的。這是我在一次活動中用手溫暖一顆悲苦的小臉蛋時，他綻放給我看的。

　　母親有一句名言，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這句話，我很喜歡，雖然把我比成馬，但是沒有母親的不放棄，把我救活，我肯定不知道在哪個野湖裡當一隻遊盪的野鴨子。雖然留下了疤，但我希望像戈爾巴喬夫一樣瀟洒，我媳婦評價，我一米七二以下，是標準的美男子，她只有一米六幾，至於一米七二以上，她基本不看，太高，看不到。

　　有時我問媳婦一個傻問題，癩蛤蟆是怎樣吃上天天鵝肉的？媳婦回答，那是因為天鵝披着癩蛤蟆的皮，你有一股成熟男人剛毅般的滄桑……看來，媳婦像剛嫁我時一樣，結婚至今還暈着……

　　母親說，我頭上的疤是上蒼特意留下的印記，就是怕我在這世上再次走失。我是母親獨一無二的兒子，那炙熱的火在我體內，如寒夜裹在家人身上溫暖的衣服，可以讓妻兒在冬天裡懶懶地欣賞滿地的雪花。

　　感謝家人對我家庭責任的認可，用堅韌的內心，坦然地面對困難，簡簡單單地生活，輕鬆對風雨一笑而過。也是，這個疤痕時刻讓我警醒。它如孫悟空的緊箍咒，既讓一個頑童在一個寬鬆的環境里快樂成長，又讓我有非分之想時，使我心靈寧靜，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曾迷失自我，月禪久無塵，雨潤紅自嬌，那真善美凈化出人生簡單的美，讓我陶醉。

　　藉此用我簡單的文字，紀念母親，回到兒時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