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

　　老同志

　　同志這個稱呼是解放戰爭時期叫紅的，總覺得有一翻厚重的情誼。所以後來不管是啥單位，相互間都稱同志。如今我們退休了，人也老了，有人管我們叫老同志，回味起來還是覺得親。那個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清純清純的，相互間計較的就很少。

　　半個多世紀了，老陳確實不知道老范跟老馬之間還有過很小的卻很深的過節。

　　那天早晨，老范剛準備出門朝體育場去，電話響了。

　　老陳說老馬住院了，我要去看看他，卻不知道在哪家醫院？你幫我打聽打聽。

　　老范泛起了嘀咕。這麼多年跟老馬就沒打過交道嘛，他這人也不咋的……？他又想起了幾十年前的那件小事。那時他和老馬在銀行的一個營業所上班，關係挺好的。可是有天下午，老范吃畢飯，帶上孩子去老馬家串門，他兩就沏了壺茶，邊喝邊諞，不料，孩子不小心打了茶壺。打了就打了，不就是一個茶壺么，有啥大不了的。老范等着老馬說句“沒關係”的客氣話，可老馬始終不說話，滿臉寫着不高興。老范尷尬地引了孩子出去，很快買了把茶壺給人家賠上。老范後來對人說，老馬這同志咋就沒個人情味呢！

　　咋弄？多半輩子的老同志了，感情上有啥過不去的呢？打聽好了，也跟着老陳一塊，去看看老馬。

　　老馬的兒子在農行工作，老范找着去，知道老馬在縣醫院腦心血管科302室住着。

　　老馬80多歲了，因血壓過高住院。他耳朵也不好使喚，有點痴獃。老范的到來，令他十分激動。他緊緊抓住老范的手，嘴不停的蠕動着，彷彿有許多話要說，卻不斷的淌着涎水。於是眼淚長長地掉。

　　老范禁不住一陣心酸，他扒住老馬的耳朵，親親地叫了聲老哥哥。沒料到老馬放聲大哭，哽哽咽咽地說道，那，那，那茶壺，茶壺，是，是我，我借下，行長的呀……

　　老范愣愣的望着老馬，心中湧起深深的懺悔，啊，一把茶壺，成了我們同志間半個世紀的隔閡。他深深地向老馬鞠了一躬，說老弟錯怪你了。老馬抱住老范，親切地說，要怪，就，就怪，咱倆，咱倆，都沒弄懂，那時，行長，行長，跟咱一樣。行長說，打了，就打了，賠啥……？

　　老陳被這眼前的一幕感動了。他卻非常生氣地罵那老李不是人。老陳說，那回，他聽說老李有病，遠遠地從農村來看他，不料，熱臉遇上了冷尻子。就這個老李，他竟然問我找他有啥事。我說來看看他，他就不耐煩了，說三缺一，等着他去打麻將呢。

　　老范和老馬同時笑了。老范說這個老李本來就是個看風使舵的人嘛。雖說都是同志，但他和咱不是一路人！常逛麻將場，就懂個輸贏！

　　（2012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