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雪流年

　　文/瀾清

　　風聲喑啞，銳雪凜面，彷彿散盡了所有的蒼涼和冷漠。

　　流年滔滔，在一寸一寸的光陰罅隙里蒼老。

　　如水的韶光，原本是該柔軟多情，而它卻偏生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削去我們的容顏，削去我們的青春，削去我們僅存的一點夢想。時光學會了沉默，因為它早已讀懂了世人的悲喜，懂得再繁複的情節、再美麗的相遇都會散場。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一層一層剝開歲月塵封的氣息，清晰地看到那些被我和時光拋棄在記憶彼岸的只鱗片爪、旁枝末節的瑣碎，一點一點恢復它們鮮活的面目，但終是在那一瞬透出了恍如隔世般的朦朧。

　　原來，那些想要記起的，早已忘記。

　　“理想是最精緻的水晶杯，可是一旦碰到現實的牆上，就只剩下滿滿一地的碎玻璃。而年華是抓摸不到的流質，在靜謐中就會洞穿我們的身體，留下灼灼的痛。”兩年前，第一次看到這句話時，心卻是異常的平靜。如今自己也將面對那座橋，那座讓無數人夢想成灰的橋。我不知道作者彼時的心境，但我想，我此刻也算感同身受。

　　所有寫文的人都一定迷戀過上海，但是我們都知道定格住我們目光的不是上海本身，而是那裡駐紮着堅無不摧的夢想。南京路的人流，瑞士梅花的櫥窗，和平飯店的金碧輝煌，東方明珠的傲岸，以及那些高端的名流……在那裡，我們用世俗的目光打量自己，那個被喚作夢想的虛無的火焰漸漸被那杯現實的酒澆滅，從此，再也看不清咫尺的未來。所以，許多人終是湮沒在了人群里，尋不到曾經壯志凌雲的蹤影。

　　十年蹤跡十年心。

　　寫到這裡，我已然知道，這是我的最後一個假期，最後一個如此安逸平靜的假期。此後的每一個都不會像這次一樣順手寫下一部小說的框架，精細地列出一長串奇異而又華麗的名字，最後篤定地圈出《銳雪流年》。我想我也不會再在一個寂靜的深夜，坐在電腦前反覆修改《青檸》的楔子和簡介，嘲笑自己的青澀稚嫩。

　　我無法放縱自己來享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因為我從未為之付出過，哪怕是一點，這樣幸福的感覺讓我不安與惶恐。我已經無法肆無忌憚地去做夢，去揮霍青春和金錢。我想要的，不是徒手所得的浮華虛名和已經安定的一切，而是一個獨立的人格和一雙會創造的手。

　　我要學會疏離我愛的文字，擱置下我未完稿的長篇，不再問津那一個個扯人心扉的冷暖故事。縱然我很愛寫作，真的很愛很愛。但是看到那麼多人的夢想在現實的銅牆鐵壁中沁出血漬，我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花曾開，月曾圓，還好，你依然在。

　　你說你一直喜歡這句話：誰比誰清醒，誰比誰殘酷。

　　我說：人生是一場局，我們身在其中不知不覺就迷失了自己。

　　看江山，今時明月對花黃；

　　單舟寒，白衣青衫舊模樣；

　　桃花箋，碧落黃泉生死旁。

　　斷了目光，亂了心腸，一念成狂。

　　誰顛倒，一世芳華傾城容顏；

　　誰淺笑，一生風華寂寞青衫；

　　誰妖嬈，一滴硃砂潸淚輕點。

　　冷了指尖，斬了宿怨，一曲成繭。

　　桃花影落，碧海潮生。緣深緣淺，一切早有定數。我不知道年華在何時以怎樣蕭索的姿態落幕，但在此之前，我不會停下我的腳步。即使踏着荊棘，有淚可落也不是悲哀。

　　所有的命輪都帶着註定的色彩，這一生，總有些人或事會在兩條平行的軌道上疼痛地擦肩而過，從此陌路天涯不復相見。

　　你不勇敢，沒人替你堅強。

　　冷銳的白雪，覆蓋了陌生的流年。

　　在泛濫的時光彼岸，我們總要學會長大。

　　（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