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看秦腔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小景
鄉上四月初八的古會，縣劇團下來演出。
樣板戲剛結束，戲少，就三本戲，《三滴血》、《十五貫》、《鍘美案》，三天四夜，翻來複去地演。
忙口前，農村人閑着，結夥成群去看戲，白天去，晚上也去，不為看戲，圖個熱鬧。
鄉村裡響起熱鬧的鑼鼓聲，一陣陣，攪鬧着大人孩子的心。
“走，看戲去！”
放下手裡的農具，拎了板凳、馬扎，披上件衣服，男男女女，一夥一夥往鎮里涌。
戲園子不大，土圍牆，入口處幾個架子車支起來，昏暗的煤油燈下，擺着瓜子、香煙、水果糖賣。
鄉里的基幹民兵三五成群，穿着沒有領章的軍服，嘴角叼顆煙，手裡拿了竹竿，腰裡紮根皮帶，臂上別著紅袖套，前前後後，忙着維持台下的秩序。
戲台下用木椽子紮成方格，觀眾坐進去。坐滿了，來遲的人就得站在外面看。人來的太多了，戲園子站得滿滿停停，連周圍的土牆上也爬滿了人。
鑼鼓一響，演員還沒有出場，外圍的人就吼起來，大聲嚷嚷着往格子裡面擠。
民兵掄起竹竿打過來，人們把手裡的板凳、馬扎架起來，半空里聽見“噼里啪啦”地亂響。一霎時，女人叫，孩子哭，像打仗炸了營一樣哄鬧。坐在台下方格里的人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生怕擁擠過來把自己壓在下面。台下亂了，台上卻唱得認真，一板一眼，唱念做打，全不走樣。
身體弱的人擠出人群，到外面喘口氣。有擠破鞋子的，有擠掉帽子的，嘴裡不停地罵著，埋怨着。有好事的年輕人，嫌人家踩了自己的腳，頂了自己的腰，拽了對方到外面去打架，隨行的又跟過去一大幫看熱鬧，吵鬧聲壓過鑼鼓。
戲演過一半，戲園子方才安靜下來。
老戲迷沒有力氣擠進去看，在外面的黑地里坐着，伴着鼓點，哼着調子，翹着腳尖，捻着鬍鬚，卻也能悠然自得地聽着戲。
天地肅然，月潤風停，田野里傳唱着豪邁蒼涼的聲音。
哦，秦人，秦地，秦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