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溫柔

　　窗外的鳥聲，像這新來的雨，在微瀾的水面上滴濺起密集的漣漪，層出不窮又轉瞬即逝。聽不到雨聲，像一痕清淚滑落臉頰的溫柔，心疼而無力去拭。我不願把有些噪亂的鳥啼想象成秋嚶嚶般的啼哭，儘管它清脆悅耳甚或讓人有些行虐般的快感，但我更願意把秋想象的端莊並且堅強。秋一向是心高氣傲的，人們常用秋高氣爽來形容它的心氣兒，但看多了她的晴朗，她的純凈，像看一個一成不變的表情，便不由要懷疑這樣的她是否太過樣本化了。秋需要一場雨，來證明她的情緒，她的性格。聽不到悲戚的嗚咽或是失態的嚎啕，看不到一絲矯揉造作的小兒女態，連落淚也似含着笑般，用一場清泠的雨洗去多日的乾燥積下的浮塵，秋如洗盡鉛華，一下子變得形象鮮活飽滿起來。秋就應是這般，喜時風度翩翩，悲亦合乎分寸，帶着矜持又不失大方，像一個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捕獲了一顆愛慕的心。你如果愛秋的話，不會只愛她的陽光，不會只愛陽光里暖暖的熏人的香，你會愛上她的一切，包括愛這輕輕柔柔的雨，像她靜靜的流淚。愛她的流淚，愛，卻是憐愛。秋也需要宣洩，也需要一個傷心時可以借賴可以依靠的肩頭。我沒有可以擁抱秋的臂膀，可是我有一顆知秋感秋的心，雖不廣闊深邃，卻也真誠坦率。秋雨淅淅瀝瀝，像一團洇開的淚痕，連心也濕了。秋心為愁，心愁為秋，我的心是和她連着的嗎？她在流淚，心在滴血，濺成一片楓葉的紅，像火辣辣的笑。天色黯淡，像明艷中揉入陰沉的臉，愛她，不僅要陪着她哭，還要哄着她笑。若是平常，自是該一邊說著體貼的話，一邊搜腸刮肚地找着讚揚溢美之詞，不管是或不是，只管對她挖空心思，直到她破涕為笑為止。誰不喜歡由悲轉喜的那瞬驚艷呢？像守看一朵自己催開的花。對秋也應這般，雖然對她的讚美也不免失真，卻不是因為形容太過而是不夠。秋的美是無時無刻的，每時每刻都讓你惦着，若要比較她的喜怒哀樂，也只能用各有千秋，平分秋色了吧，看，連有她裝飾的詞也是這般美不可言。秋雨在夜色里安寂了下來，像哭累了沉沉入睡，她濃密的睫毛掛着殘淚，在夢裡輕揚着嘴角，這又是一種別樣的美。明日的秋又該會恢復她往日的常態吧，我也許會懷念這個時刻，這時的秋離我是如此之近。夜風吹熄了燭，看不清秋酣睡的模樣，卻也送來了秋的氣息。呼吸，泥土的味道，新鮮潮濕，像咀嚼着剛挖出剝開浸染着鄉土氣的新花生，鮮美濕甜。當吃慣了經過晾曬的乾脆和香醇，這般不經雕飾的細嫩和素然更顯得彌足珍貴。送別了秋雨，秋散逸着如浴后的清芬，眷戀般地深吸一口，不由輕贊，好一個秋雨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