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媽媽

　　【4】年輕的媽媽

　　上了車，興奮得看着窗外老房子，新房子，還有那些不曾被遺忘的老建築。

　　儘管車窗外閃過的風景，很靚麗，但車廂內的年輕身影，也是很風情。坐在我邊上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只是她懷裡抱着個孩子的模樣，讓我不禁好奇——這到底是女人還是個姑娘？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選擇坐在她的邊上吧。

　　卸下沉重的包袱，我坐了下來。她懷裡的孩子，有些好奇也有點膽怯的看着我，不太乾淨的小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像是看着他從未見過的某種東西一般。我一愣，朝他笑笑，小男孩竟然害羞得縮了縮身子，將臉蛋躲在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母親的懷抱中。

　　儘管我很想問句，這孩子是不是她的。但總覺唐突，一時還想不起合適的問候。只是這個酷似小姑娘的女人，儘管是年輕，但臉色不好，也不知道說是黑得發紅，也是暗得發黃。穿着的衣服，很簡單，也很落伍。

　　像是山裡的孩子，生活得不到營養！

　　突然，無意間看見她的右手上的中指帶了個黃金戒指，不新，反而舊的發黑。黑得部分讓我想起村裡的老婦，常年坐在鍋灶前生火而被煙熏成黑的。或許，這戒指是家裡的哪個老輩傳下來的。只是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如今年輕的女孩子，即使為了新潮，帶個戒指，也不會是這般老舊，即便是金子的，也會拿去重新打金的。

　　或許，坐在我邊上的，正是孩子的媽媽，只是太年輕了！

　　當然，我還是沒有問出口。

　　小男生又探出腦袋，好奇的看着我，這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阿姨，身上沒有帶糖，你這麼看着我，是為什麼呢？”小男孩的眼神直巴巴的看着我，似乎對我的話，他根本就聽不懂，或者是壓根兒就沒有聽到耳里去。

　　“他是看你的眼鏡呢！”突然，年輕的媽媽開口了。

　　我一愣，這嗓音，竟然比我內心還要滄桑！

　　“我的眼鏡很神奇？”我笑道，摘下眼鏡，遞到小男孩跟前，晃了晃。頓時，意外發生了，小男孩竟然恐懼得緊縮起身子，兩隻小胳膊緊緊的摟住了媽媽，哭了起來。我一怔，他這舉動，是嚇得我差點扔了眼鏡。

　　“他很怕生人的！”年輕的媽媽一邊着孩子，一邊說道。

　　“他多大了啊？看起來很小，怕生是自然的！”

　　“10個月！”

　　我再次一愣，這孩子已經10個月了，可是他又瘦又黑，而且臉色同媽媽一樣，看起來並不樂觀。起初，我以為他才7，8個月。只是，儘管很瘦小，但小傢伙的眼睛倒是挺有神的，純凈的眸子，像是山裡的清泉一般，特讓人喜歡！

　　“這孩子和你很像哦！”這話，我是故意說的。其實一點都不像，但為了解開心裡的困惑，只能這麼說了。年輕的媽媽捧着孩子的臉蛋兒，寵溺的笑了笑，說道：“你是第一個說我和他很像的人，大伙兒都說，他長得像他爸爸！”我一怔，故作難堪得笑了。

　　突然，車子停了，上來了一個女人，懷裡抱着個孩子，還有個約摸在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這三個人似乎是一起的，因為女人懷裡的孩子跟那個小姑娘，有幾分神似。只是女人有些年輕，看不起來不像是小姑娘的媽媽。

　　“又一個男孩！”坐在我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朋友，忍不住嘆了句。因為在他的身後，也是坐着一個帶着孩子的婦人，而且同我邊上的一樣，都是個男孩子。朋友感到好奇，湊到我的耳邊，調侃道：“這裡人丁很興旺啊，還真是個寶地！你要是嫁到這裡，沒準兒明年也生個胖大小子！”我一愣，羞紅了臉。年輕的媽媽，似乎是聽見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連她兒子，都不知所以然的跟着母親一起笑，咯咯得還真好聽！

　　“孩子很小，你看起起來也很年輕啊！”我問道，離龍川還有一段路，與其光坐着思考不如聊聊天。“我22了！”她說道，竟然還害羞起來。這讓我吃驚，一個少婦的羞澀，在她黑得難辨黃紅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幾個暈紅的光圈，頓時一種別樣的美，在我眼前像是一幅被卷的美人畫，慢慢攤開來。

　　當然，令我吃驚的同時，也有些意外——22歲了，就抱着孩子去縣城趕集。這麼一個如花爛漫的年紀，是不是該沉浸在自由的放縱中？一個比我還小的女人，不僅找了個婆家，還生了個兒子。而我呢，單身不說，還沒個對象。成天像個不安的動蕩者，到處亂跑，似乎安詳平靜的日子，不太眷顧我，或者說，根本就不適合我吧。

　　想想，有點難過！

　　當然，更多的還是在流浪中的興奮與快感。或許在我走進了一個絕境中，會想起原來平淡的日子也是件快感的事情。當然，這樣的絕境，我倒不希望來得太快，還是留點自由的空間，讓我先折磨一下吧！

　　“你結婚很早啊！”我說道，不是一般的意外了。

　　年輕的媽媽依舊很害羞，還是說住在山裡的村裡人，都是比較容易害羞呢？興許是心眼兒太淳樸了吧。她抱着孩子，動了動坐姿，孩子在她的懷裡也換了個坐姿，前面他是面對着母親，現在是背對着母親，手裡還多了個棒棒糖。只是小傢伙對吃糖的玩味比較重，竟然將沾滿口水的糖果，捏在手裡玩弄，而他的嘴邊還流淌着口水，我想那口水是甜的。

　　“很髒的，這樣還能吃嗎？”年輕的媽媽開始教育孩子了，但說教訓，似乎更形象。她將糖果奪過到自己手裡的時候，還打了孩子幾下。小男孩沒有哭鼻子，卻覺得委屈，看得又像是想哭又不敢哭的憋屈。他朝了我看了看，眼神單純得沒有一點渾濁，當然這不是跟我求救，我也讀不懂這眼神的意思。

　　反正，看得挺可憐的！

　　“來，擦擦！”遞過一張紙巾過去，似乎我能幫這小傢伙的，也就是這個了。

　　“謝謝！”年輕的媽媽說道，將孩子的兩隻手擦了擦，只是黏糊糊手心，也沒有擦乾淨。年輕的媽媽也沒多管，接着自己竟然將糖果往嘴裡，吸了兩口。然後，又遞到了孩子的嘴前，說的：“來，媽媽喂你！”說著，小男孩張開了小嘴，吸着糖果，像是吃奶一般。

　　一邊的我，沒再說話，抱着自己的背包，心裡的滋味，感動又心酸。車廂內，還有着幾個老爺們兒，比起婦人，這麼些男人們顯得比較安靜，只是煙味裊裊，瀰漫著整個車廂，讓我心裡有點不樂意。但那麼些抱着孩子的婦人，即便不是坐在一起，都是聊得盡興。聽不懂的方言，嘰嘰喳喳得在車廂內，像是一個沸騰得水壺，那傳來的聲音，讓整個車廂頓時炸開了鍋。

　　似乎這一車子的人，除了我和朋友之外，其他的人不管是一個村上的，還是幾個村上的，聊得好像大家都是鄰居似的。哪像城裡的公交車，儘管也是吵得開鍋，但還是陌生的可怕，哪有這般熱情？

　　突然，那剛才上來的女人，朝我這邊吆喝了幾句。

　　年輕的媽媽笑着回了幾句，都是方言，我是拚命的聽，也是聽不懂。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我一句都聽不懂！”年輕的媽媽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的笑都是經不起我的注視，而不禁害羞。“她問我，孩子多大了！”

　　“你們不認識？”有些意外！

　　“不認識！”年輕的媽媽搖搖頭，一副羞澀的表情，讓我不忍注視。突然，身後的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愣得我竟然是被嚇到了。回頭有點不高興得回了句：“你這是幹什麼啊？”“你在勾引小婦人！”朋友一臉壞笑，這般調侃實在是使不得。我瞪了他一眼，竟然難堪得紅了臉。“對了，你是住在龍川嗎？”

　　“不是的！龍川是車子的終點站，我們都是半路邊上的村子里的。”

　　點點頭，再看看窗外，這美好的新瓦房，在舊的老屋子裡，還真顯得幾分可愛！後來，年輕的媽媽抱着孩子，提着東西下車了。而龍川的方向，似乎還是有些漫長。矮小不高的山脈上，那未消的殘雪，彷彿是在對早春最後的一聲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