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黃了的時候

　　秋草黃了的時候……

　　包國卿

　　鑽出車門站在原野上，眼前風輕雲淡，泛黃了的草甸子，記憶中還綠悠悠的坨岡，漫山遍野蓊鬱的樹木，奼紫嫣紅小花開的正香正濃，彷彿一眨眼間就黃了，又回到了秋天，不由心中一緊，這季節也過得太快了……

　　天空里一行雁陣，陡然讓我回想起草原上流傳甚廣的老歌《鴻雁》來了，那充滿哀傷、清麗的詞話，委婉與凄涼的曲調，眼前充滿迷茫與惆悵……“鴻雁天空上對對排成行/江水長秋草黃/草原上琴聲憂傷。鴻雁向南方飛過蘆葦盪/天蒼蒼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鴻雁北歸還/帶上我的思念/歌聲遠琴聲長/草原上春意暖/鴻雁向蒼天/天空有多遙遠/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這是一首多麼凄婉又洞徹骨髓的詞曲啊，抬頭間原來那歌聲不是從夢中來，正是從不遠處盤草的四輪車上，生產隊社員那裡飄過來的，一下又把我的思緒拉回到遙遠孩童時代，心裡越發的悵然和難受。

　　我的家鄉在浩瀚的科爾沁大漠之中，打我記事那時開始，哥哥姐姐們都到外面讀書去了，家裡面只有我和妹妹陪着爸爸媽媽生活。那時的家裡，生活十分艱難，吃飽飯就是最大的理想，一年到頭集體分到家的毛糧還不到360斤呢，每天一個人還攤不到一斤量。爸爸媽媽越發惦記着遠方的哥哥姐姐們，可又是無能為力。也許是草原上的人們都喜歡用歌聲消愁解悶吧，那時我常常睡夢中給驚醒，抬頭爸爸一個人坐在屋子后的坨包上拉他的馬頭琴，哼唱這首《鴻雁》歌呢。那時還聽不懂唱些什麼，也許一樣的意境，那憂傷的曲調讓悄悄躲在一旁的我暗自落淚。也許正是這種童年時期心裡打下的烙印太深緣故，儘管過了許多年，兄弟姐妹們也都成家立業，各自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去了，而且日子也都過得很不錯，每當聽到《鴻雁》這首歌依就是情不自禁，熱淚盈眶。如今耳邊又縈繞起這首老歌，不由讓我懷想念起老家的秋天，鄉親們是否又在打草、盤草呢，心裡不覺酸酸的，鄉村的往事也就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鄉間的土道上車馬奔馳着、還有牛車夾帶其中，你來我往的串行着，地上天空是車輪濺起的滾滾煙塵，車上是鄉情們趕車時發出的叫喊聲，還有村上姐妹們，或是哪家的大娘大嬸們跟車盤草的浪笑聲，歌聲傳得很遠很遠。那歌聲與笑聲過了多少年好像就在身邊，可親切呢。還是十幾歲時，我就是在這樣的鄉村裡走出去的，也是這個季節。也是鄉里最忙的時候，每家都是全家上陣，老少出動打草，動手早的可就近打足了，動作慢的就得跑上十幾里路了，不過那時草場大，農田就是那麼多，不準亂開荒，不準占草牧場，政策如山，哪個也不敢逾越。不像現在國家的土地、草牧場都歸了個人所有，就連碗口大的水坑，一株山野樹也姓私，而且還五十年不變個人說了算，隨意開荒種地無拘無束。那時個人只有少量的自留地，大片的土地，山川，草原，河湖都歸國家所有，老百姓大夥的，誰動了那是犯國法的，要嚴懲不貸。那時社員們在集體的草場上打草，唱着歡快的歌子，輕鬆愉快，那種主人翁幸福感現在找不到了，恐怕永遠也找不到了。社員們無論跑到哪裡都能打上一車，如果不願意拉回家裡，就近挖個土圍子把草垛成長垛。勞力多的家庭，打上十幾車草，那草垛大山一樣高，也是一家人會過日子的象徵，展示自己能力的資本呢。我家裡其實人口不少，那時都考進城裡讀書去了，草垛自然就不如人家的高大，日子那就更不能比了，人家勞動力多的隊里分紅也高，日子當然也就好過多了，不過現在好了，感恩父母的同時，還真佩服他們的遠見卓識呢。

　　如今，我因工作常有機會回到小時候生活的故土，回到兒時住過的地方，儘管老家的房屋早已變成別人家的承包田了，即使兒時老爸房前屋后栽植的樹木也早已不見了蹤影，每次捧起那搖籃中曾經溫暖過我生命的一撮沙土，深深的嗅一下心裡就格外的激動，那沙土裡彷彿留有兒時的味道呢，讓我聽到兒時的歡聲笑語……

　　秋天，我走過家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