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

　　收到久違的信息，當時正和一群朋友在外面吃飯。我看着那長篇大論，腦子好像短路了，手抖着，竟然不會操作翻到下一頁。喧鬧的飯店突然像沒了聲音，我的眼裡空無一物，心一片空白，我掉入深淵。過去的烈士被砍掉頭顱，一腔熱血噴涌而出，片刻之間在鮮血噴洒盡后一切都消失了，生命不再鮮活。也像用力豁開胸膛扯出了心臟，它依然在跳動，在一張一弛之後死去了。沉寂了，什麼也沒有了。該嚎哭着離開還是痛哭着求你留下來，都不會，雖然失去了所有。人們依然在說笑，沒人在意。這世界有太多悲歡離合，我只是其中一個。在歡宴里需要歡顏，我該哭着笑，還是笑着哭？我是什麼？我是腳下的一粒草芥，我已被自己唾棄。我被拒之門外，像被遺棄的狗，不會被再看一眼。掙扎着從塵埃里站起來，在紅塵里接受誘惑，在紅塵里強作歡顏，在紅塵里奮起，走不出的萬丈紅塵。抖落塵土，我一直純潔。

　　假期來到大草原，草正青黃。打開家門，門外就是無垠的草原，望不到邊。主人如此好客，炒米.奶茶手把肉，宴席那麼豐盛，氣氛那麼熱烈，人們情緒那麼高漲，歌聲那麼悠長，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好。但我的眼睛看到了草原的蒼涼。蒙古長調總讓人感到悲愴。門前那蜿蜒的小路一直伸向遠方，那是日復一日孤單放牧踩踏而出的。在這沒有路，又到處都可以行走的草原，車輛真的做到了絕塵而去，塵土飛揚，相隔十來米就看不到前邊的車。茫茫草原荒涼着我悲涼的心。原來我總是埋怨媽媽愛串門，沒有時間觀念。這一天我懂了，在這荒涼的地方人們只需要看着太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需時間表。我學着體諒和原諒所有。誰來原諒我？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敢奢求饒恕。在這裡人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並不凌駕於其他生物之上，所以我看到了貓狗雞羊可以在家裡自由的出入，人們過的簡單悠閑。但我還要摸爬滾打在紅塵里，雖然心那麼落寞。我就是紅塵里的俗人，永不厭世，一俗到底。

　　第二天早飯後到大廟，又是同樣的吃喝玩鬧。下午六點多進廟裡觀看，廟宇是專為我們遠方的客人開放的，沒有大景點的遊人如織，只有我們十幾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了擺放的經文，牆上掛着像唐卡一樣的畫，木板鋪就的地上放着喇嘛念經盤坐時用的墊子，大殿里香煙裊裊，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神秘。也許萬物都如此，遠看神秘而美好的一切，一旦拉近距離，所有的感覺都變了，也許老喇嘛早就厭煩了誦經修行。朋友們跪在菩薩前許願磕頭，那麼虔誠。站在高大的菩薩像前我沒有許願，雙手合十，三點頭。不是我不敬，我該求他答應我什麼，我的請求他如何答應？人世間有太多煩惱要忘，人們有太多慾望要實現，菩薩.佛主.基督全都忙不過來，歇歇吧，所有疲憊的人和神。我會找回自己，只願被自己掌控。從廟宇出來，走出迷霧一樣的煙火，香煙繚繞在身後，我重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