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關注精神病人

　　出去幾天，喜憂參半。喜的是有朝一日終於得到了報社編輯老師的肯定和社會好評；憂的是姐姐跌傷了腳，母親靠誰照顧？劉家外甥女一天到晚電話不斷，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樣了？身在邯鄲心在湘，耽誤孩子的學習該受罰。即使唱戲，也要圓滿。不管他人如何看待我，只能讓事實說話。

　　很幸運，在長沙一下高鐵就趕上了公交車，一下公交車，就有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鄉叔叔來接客：“是去隆回的嗎？”“是。”“趕快跟我走，車子馬上就要開動了。”他在前面帶路，我和慧提着行李跟在後面走。檢查行李之後，直接來到15：25開往隆回的客運車上買票。已經是15：31了，剛找到位置坐下來，車子就開動了。

　　有些累了，來到車上，只想睡覺，不管前面放映什麼電視。昏昏欲睡的樣子，腦子裡一刻也沒有停歇過，總是想着我回家之後會遇到什麼情形，我該怎麼辦？路上堵了一會兒車，慧有點着急，我慶幸自己趕上了末班車，只要今夜能到家就行。

　　車子開進縣城，外面已經漆黑一團。我向車廂外面張望，尋找自己熟悉的地方。“萬和岔路口到了，需要下車的同志請下車。”聽到這句話，我的心情又開始激動了，趕快往前面移動，告訴司機：“師傅，麻煩您在魏源公園路口，或者南松路口停一下。”不到五分鐘，車子又停下來了，司機提醒旅客：“公園路口到了。”“師傅，我有行李在下面，請您下來幫我打開行李門。”那位接我們坐車的大叔，下車開門，向我們笑了笑：“不錯吧，搭幫我來接你們吧。”“是的，多謝您了！否則，我們就要在長沙呆一晚了。”揮揮手，真誠謝意！

　　“媽媽，烏七八黑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路燈熄了，這路燈在幾個月之前就這樣一會兒亮着、一會兒熄滅。“咚咚咚，請開門！”不知道家裡有哪些人在看電視，窗戶緊閉，只能在外面大聲叫喊。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姐夫替心花說話，告訴我，她在我出去之後，每天到處走動、叫喊、打電話，擾亂了鄰居的生活，房主在生氣了，要求她儘快搬出去。

　　“舅媽，我今夜要到你家裡來睡，不睡在那六樓了，那裡太恐怖了，每天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叫喊……”我的手機上那幾十個未接電話，還有無記錄和說不明白的信息，已經告知我，她此時說的話是真話——她是多麼害怕，是多麼渴望我回家！

　　下面這些信息是一個正常人發的嗎？“阿爸在於以及人民族的話在哪天下載的心理論在於 2013-10-20：17：40”“嘎嘎的話在哪邊為我啊有關心酸是要把戲在哪裡在哪天水的的心酸是在一定中國外婆家的心酸菜鳥巢在望月均能力度的是在哪邊有些為我啊的有些有些有些有一中阿人均在世面人均和是否在世道路況有礙於人命大量有關是是否要去嗎對呀有力是要把它一個人民宅為了在阿和他們為一人員有嘎的 2013-10-20 00：15）”“無記錄”幾十個……

　　面對精神不正常的人，我們正常人應該怎麼辦呢？把她當正常人看待如何？她也有她愛的方式，有她的生活方式和生理、心理、家庭及社會各方面的需求，儘可能滿足她的合理需求，不與她計較，她就不會仇恨你，甚至會扭轉她的精神局面，使她生活自理，不再傷害任何人。

　　“好吧，我幫你去拿被子。”我把自己的行李放在我的房間，再把在邯鄲買的野山楂，會欣送的糖果，還有詠梅送給慧的餅乾等都拿出來，給大家分享。家裡的客人有：母親低着頭，愁眉苦臉坐在窗邊專用的皮靠背椅上；姐姐坐在外間的床上，右腳石膏外固定，床邊放着一副拐杖，垂頭喪氣的樣子，很納悶；姐夫、哥哥、嫂嫂、心花、還有三個小外孫圍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看到我回家，都起身面朝我，就像迎接救星一樣，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按理說，我給他們糖吃，又向他們彙報我的收穫（獲獎等情況），是應該得到他們慶賀的。可是，在兄姐祝賀的口氣里，我感到了他們有些怨恨，怪我不該把心花領到我家裡來。只有幾歲的小寶和小棟，依然天真無邪，一臉燦爛。“姨奶奶，姨奶奶，我要吃好多好多的糖。”看到活潑可愛的孩子，所有的疲憊和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老闆娘，請開門，我剛剛到家，就到你這裡來了。給你添麻煩了，請你多多包涵！”晚上九點左右，我冒着雨來到心花最近租住的房東家。房東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通情達理。“唉，實在是沒辦法。她來的這幾天，搞得隔壁的羅師傅娘子不敢來這裡睡。她一天到晚，罵罵嚷嚷，東敲西敲，橫衝直撞，搞得大家不得安寧。這樣的人，是需要親人多關愛的，虧你好心來幫她。”“她說今晚要到我家裡睡，我只好來幫她搬東西。”“她的癥狀，我娘曾經也有過，吃幾個月的葯就治好了。請家人千萬不要拋棄她！”“謝謝你的理解和幫助！我們明天再來搬其他東西。”“好的，我在家。請你明天把鑰匙和租房協議書拿來。”“好的。謝謝你！”離開房東，我來到六樓把心花床上的被子抱到我家四樓，滿足她想在我家居住的意願。

　　精神病病人是痛苦的，誰能理解他們的痛苦，幫助他們解除痛苦呢？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變得淡薄，即使是至親，也可能因為他或她患上精神病之後而厭惡、拋棄他們，以為把他們送到精神病院，或者與他們不相干，就平安無事了。精神病的病因是非常複雜的，不管是哪種原因引起的精神病，作為家人、親戚、朋友，乃至社會各界人士，特別是醫務人員，應該懷着一顆仁慈、同情的心，去關愛、幫助他們，使他們得到及時治療和康復。萬一治不好，也不能棄置不管，把危害推向社會。家庭溫暖和社會支持是讓精神病病人逐步走向自理，把危害降低到最小程度的重要力量。作為一名護士，我想到了這一點，不管周圍人怎麼反對我，我還是要以一顆善良、寬容、仁愛的心來對待需要我幫助的人們，包括精神病病人。

　　第二天，我請心花的老公叫人把她的所有用物車送到了我的家裡。我那八十七歲的母親，因為患有類風濕性關節炎，住院治療幾次之後，我把她接住到我家，在一樓為她備好床、安裝了空調和電視。一年多來，看着母親每天能吃三餐飯，精神、睡眠、二便及下床活動不用我愁，我的心踏實多了。如今，心花來到我這裡，我的心又難熬了！

　　為了讓心花安心住在我家，不再到外面遊盪，我決定把她安排到一樓居住。這樣，我不得不把母親的衣服及床上用品搬到二樓，強迫母親在我的扶助下，艱難地邁上一個個階梯，吃、睡、活動都在二樓。為此，母親動怒了！她說我把外甥女看得起，把她這個老娘不放在心上了，罵心花不安分守己，東跑西溜，害得大家憂心重重，一天到晚不得安寧，害得我沒法見天日了！母親多次向我哭訴：“我的好女兒，我真的沒辦法啊！看着你為這個為那個到處奔波，難得休息一下，我是心疼你啊！如果我的身體好一點，能夠回老家自己照顧自己，我就不用看着你這麼勞心費力了。你這樣千方百計為他們做好事，他們哪一個又能理解你、幫你呢？如果把你累垮了，我又指望誰呢？你經常對我說，哪怕我多在世上活一天，也是你的福氣，我想着這句話，看着你忙前忙后，我再痛也要霸蠻把你裝給我的飯菜吃完，讓你安心一點。我從頭到腳，到處痛，只有你在身邊噓寒問暖，給我按摩，給我抹澡洗腳洗衣服。我這輩子吃你的用你的，只靠你發子發孫，有吃有用，越吃越有啊……”

　　“咚咚咚”“啪啪啪”“你個刀殺的單身漢，我要剁死你，讓你絕子絕孫！”……每天在家的時候，敲門、關門及叫罵聲，不堪入耳。是的，我是自作自受，自找麻煩，把別人扔掉的“垃圾”撿回家當寶貝看待。面對這樣的情境，我只能安慰自己：她的媽媽、弟弟、妹妹不管她了，他們也沒能力管好她，因為她的癲狂癥狀在他們那個家庭環境中已經愈演愈烈，不可收拾了，她已經傷害了周邊的老人、小孩，也傷害了她的老公、孩子和她自己（有幾次，她把她老公的衣褲都燒了，她老公不得不把她打得遍體鱗傷。當初，她來醫院要我給她敷藥時，我還以為是她在社會上鬧事被警察教訓所致）。他們只希望把她交給精神病院，說什麼精神病人住院的一切費用都由政府承擔。我想，如果她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政府可能會管理這類精神病人。作為有家人又沒有達到非去精神病院醫治不可的情形，家人還是應該承擔照顧和監護她的責任。思來想去，我只有做通她老公的工作，讓他真正愛家、愛老婆和孩子，只有讓她感到有人愛她，有一個可以依靠、給她溫暖和安全的家，她就有可能象正常人一樣生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