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眼淚也有春天

　　初春的三月，一直未見雨的蹤跡，只是月末的最後幾天，雨才開始瘋長，硬是在天空布了一道水晶的珠簾，看着很眩目，也覺得有點兒繁華艷麗。而這一道道的雨，竟然象春天漫山遍野的青草，幽幽暗暗，仿彷彿佛，牽過生命里那些莫名的悸動與脆弱。

　　與其堅強篤定堅定地相信，春雨的時季有點晚，還不如淡定地以為，只是雨寫給春天的情書，告白的時候，已然是薄暮的春天，風吹起了一點兒微涼。或者說，只是開往夏天的地鐵，快了點而己。地鐵的出口，大幅的廣告，硬是寫着：出發，無所謂先後，一路向北；登頂，無所謂高低，一路向北；探尋，無所謂晝夜，一路向北。

　　雨下得最熱烈的時候，淡淡地憂傷濃郁得曲子，恰好如她的心情，她站在窗口望着橫街漂泊的雨，偶爾還能聽到街邊拍打麻將的聲音，以及夜宵攤上划拳喝酒的聲音，只是這些聲音，聽起來卻有點兒落寞。絲絲縷縷地遊盪在街角，本身就有失落的因子。敲打着心靈，竟然也會擲地有聲。

　　遠山的桃花應該更艷紅了罷，只是亦沒有心情去看，潮濕的天氣，一如潮濕的心靈，慵懶從心裡漫漫地舒發開來的，彷彿象長了腳的青苔，爬在院牆，斑駁陸離的，有時候她很享受這樣的狀態，曾經，她也自嘲地以為，或許是自己心裡太低調了吧。

　　自從失業之後，她一直沒有心情去找工作，而且這個季節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工作。過完春節之後，就一直窩在租用的舊樓里，以前存下的錢，倒是能足夠支付幾個月的房租。有時候她也曾為了房租的事情而擔憂，就決心一定要找一個工作，至少得先養活自己再說。她硬是在心底說服自己，得找到一個堅強的理由，去面對那些綿綿的細雨，雨中蘊涵著的，或許就是人生。

　　是時候要重新找一個工作了，在人才網站上，簡歷投了一份又一份，卻石沉大海，一直沒有被試聘的消息，窩在房子里，如果沒有電腦，沒有網絡，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一個又一個的黑夜，一天又一天的雨期。難道，還能如以前一般地握着筆，鋪着紙，寫着那些漫不經心，而又莫名其妙的句子么？那種感覺，不是少了一盞桔黃色的檯燈那麼簡單。

　　交往了三年多的男朋友，也在失業之後的某天，黯然分手。分手倒也不是因為她失業的問題，或許只是某個不恰當的時間發生了一件不恰當或者恰當的事情吧。或許如果牽強一點的話，應該是失業之後心態的某種微妙的變化吧，但她自己知道，他們的分離，只不過是遲與早的事情，和其它的無關，僅僅是因為感情。

　　男友走的時候，她竟然很淡定，彷彿已經知道是事情的結果。但戀愛到沒有爭吵的時候，也就意味着可以分手了。分手的那天，恰好也是一個雨天，他走時，收拾好他僅有的幾身衣服，拉了一個行李箱，鄭重地對她說了一句，你就是太偏執了，保重吧。她木然，也回了一句保重，甚至臉上還帶着微笑，算是默認吧。她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但她自己也不能認定，自己算不算是一個好人。

　　她甚至連站在門口送別都沒有，默送他出門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門很自然地被關上，發出一聲重重的悶響聲。於是，她的心也自然地被關上，也僅有一個沉悶地回聲。

　　男友走了很久之後，眼淚才無聲地從臉龐滑落下來，一個人默默地承受失業和失戀的壓力。誠然，那個時候想起了他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當一個人懷念一個人的好時，也只有通過那些微妙和記憶，去追尋那些青春的足跡，甚至撿起一片葉子，從那些脈胳里，也可以望出一段短暫的幸福。一個人在不同的時間段懷念，並不代表有多麼地相愛，只是偶爾的一個心情，或者一個場景，或者其它，等等和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往往會緬懷。

　　一度，她曾經想就此了結自己的一生，也算是一個交待。生老病死，生命是一個過程，但終歸是一個結果。所有人都免不了那一天，只不過是選擇體面地死去，還是選擇碌碌無為地死去而己。終歸，她沒有勇氣選擇與這個世界告別，但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之後，還有什麼可畏的呢。告別其實很簡單，有很多種方式，隨便選擇一種方式都可以，但活，而且要活得好好地，還真的未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度過了那一段最陰暗的雨期，直到有太陽微微地斜在窗角，她竟然有心思每每在有陽光的日子，淡定地倚着窗子，望着外面一地爛漫，翻過心底每個角落，竟然生髮許多的霉味。到也不至於想着什麼心事，或者說木然的忘記了去想什麼心事。只是出神地望着白中泛黃的窗帘，然後擰開檯燈，拿起枕邊的書，用指尖觸摸着那種來自心靈的溫度，感覺很溫暖。沉迷於書裡邊的世界，誰又能說那不是一種溫暖的狀態呢，而且，這也是一種短暫的旅行。

　　冰箱里的食物，足夠兩三天，快耗盡的時候，她才簡裝，也不刻意打扮，出去市場轉轉，順便買一點生活必須品，買一些青菜與肉之類，相當於散步，然後回來，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有時候乾脆不做飯，喝一點牛奶，吃一些水果了事，又重新窩在屋子裡，只在呆在這個屋子裡，心裡才稍微感覺到安全。偶爾也會在午後給自己泡一杯咖啡，或者一杯奶茶，或者一杯茉莉，幾個甜點，過着一種近乎小資的生活。

　　很久以後，她回憶這段生活的時候，她還很慶幸，自己還活着。

　　偶爾的時候，她還會回憶那次工作上的不愉快。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如果不是因為她與老闆的那次爭吵，她也不至於把一個還算可心的工作給丟了，其實老闆並沒有下令她辭職，只是她爭吵的時候，就已經淡然地相信自己一定會離開的。如果只是一次爭吵，倒也不至於離職，或許是工作中有太多的不合意，或者說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睛吧。也或許，這些都不是最為主要的原因，而是其它，其它一些不能冠以理由的理由，誰知道呢，除了她自己。

　　她的離職，多少和公司里的那個男人是有一定的關係的，她自己也很苦惱，為什麼自己戀愛之後，見到那個男子，還會莫名其妙地打開那根心弦，況且自己現在還有男朋友。有人說感情的事情永遠都說不清楚，和結婚不結婚沒有多大的關係，和有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多大的關係，關鍵是一種感覺。但是，感情的事終歸還是奇妙，她努力控制自己，再也沒有辦法控制住的時候，她想，是時候選擇離開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對還是錯，但感情的事情哪裡還有對與錯之分呢。恰好趁着那個爭吵的契機，她自動選擇離開。再也不用去那個公司，再也不用去見那個讓自己心裡頭翻着五味雜陳的人。

　　如果說逃避的話，或許也是可以的。但她自己明白，她對於自己的心緒根本沒有辦法的時候，她很無助。她不能夠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別人。說到底她也不能欺騙原來的感情，她覺得那樣對於男友是不公平的。所以，男友走的時候，她沒有挽留，或者男友不走，她也默然就承受了，以前的生活又有什麼不好呢，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一種平靜，象湖水一般。

　　很多個夜晚，她隨着夜的序曲，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好好地反省自己這段感情，她覺得竟然有點愧疚，畢竟在心裡不是給男友留着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原來的重要，竟然會隨着歲月的變遷，慢慢地弱化。而對於公司的那個男子，倒也談不上愛，只是喜歡，心裡有一種強烈地接近他的慾望，甚至兩個人沒有約會過，除了工作亦沒有多說過什麼其它關於生活的話題。但是她還是怕，怕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會深深地陷進這一段沒有結果的情感漩渦。

　　很意外的聽到一個消息，公司的那個男子結婚了，喜歡一個已婚男人，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她慶幸自己離開的早，如果晚了，她真的沒有把握自己能否控制住那種情感的綿延。一個錯誤的時間，遇到一個錯誤的人，如果再演繹一個錯誤的故事，那後果真的是錯上加錯了。

　　安靜的街，夜色正朦朧，街角不知那個窗戶，響起了一首很揪心的曲子。

　　取一瓢深藍色苦苦的湖水，化成一滴藍色的眼淚，滴落在你眉間能解開情結，還會讓你心如止水，你不再對他痴戀，苦守整個夜，魂縈夢牽。……耳邊依然響起這首歌曲《藍眼淚》，歌曲的詞很適合她的心情，聽着，聽着，竟然有種落淚的感覺。

　　如果淚滑落臉龐，捧在手心，一定要看清它的顏色，會不會也是藍色的呢，象那深藍色苦苦的湖水。春天的湖水，抑或是藍中泛着綠色，有了春天的生機，倒映着湖邊一圈草木。

　　汪帆印象於201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