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十七八

　　1989-1991，我們在讀高中，全國高考升學率大約是3%-7。5%左右，還屬於精英教育階段。這一段時間裡，我們家裡都很窮，一毛錢都能頂現在的10元。那時候，我們不懂愛情，但也有愛神的眷戀；那時候，我們都很純真，但也有沉重的回憶……

　　——作者題記

　　多情的維納斯在校園裡撩開了青春華年含羞的面紗，同時也打開了人生五味瓶沉重的蓋子……

　　這一點，“高材生”和他的女朋友最為理解。高材生高挑個兒，眉清目秀，耳朵下邊長有一個黑痣；他愛說幽默話，辦事風風火火的挺果斷有力，因此從初一到高二一直當副班長，是班主任的得力助手。

　　在他離別我們之前，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高材生也談戀愛!他和A班的文娛委員春蕾相愛，已經有幾秋的歷史了——從初二開始，一直到高二。班主任當然和他私談過了，可他不服，說了一大串我們想也沒想過的話：“我們中學生就不需要愛么 難道一扯上愛就指愛情么 實話說，我們中學生也是需要愛的，需要愛來充實這單調的生活，需要愛來推動沒勁的學習!如此而己。”

　　“翅膀長滿羽毛了嗎 啊 什麼叫愛情你懂嗎 小小年紀——談、談什麼愛不愛的 ”是班主任的厲聲。可他高材生依然不服，嘴撇了撇又說：“反正，也沒見得有什麼不可以……”“你以為你是‘高材生’就行 啊 ”班主任緊繃著臉，陰沉沉地問着他，但最後還是軟了下來——他畢竟是自己唯一一個得意門生。他說：“我是要你明白，我不希望你也象報刊雜誌上說的那樣毀了自己，你明白嗎 唉——” “我明白。謝謝。可我也要回答您，老師，愛情是最高尚最美麗的奉獻，據於一對成年的男女來說，是兩顆心的真正結合……”

　　“好一個嘴巴!讀書都讀壞了!唉，你還嫩着呢!那句話留在更遙遠的年代里再說也不遲，還嫩嘛!知道了嗎 高材生!”

　　“知道了，可是既來之則安之，不來則己。”

　　“笑話!你娘教你不成 還是哪個老師教的 這是愛情，愛情非兒戲呀!我的小傻瓜……”

　　“反正，我忠誠於我所愛的，也包括您。”

　　班主任吃驚似在地板上來回踱步着，不時回眸望望高材生那張漲紅了的臉，不時不住地用手抓着後腦勺，嘴裡長嘆短吁着……

　　高材生咋辦啦 他伸伸舌頭，抓抓頭，還是不知如何才好，只是盯着班主任來回走動着的身影發獃。

　　後來班主任再次和高材生交鋒，讓他好自為之，不許惹來麻煩。據說臨出班主任家門之時高材生還轉回話題安慰班主任，並舉例證明了他的行動的理智性，說什麼馬克思十七歲時就和燕妮走上愛情舞台而也幹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啦，著名小說家巴爾扎克也十幾歲就愛上了一位年輕輕嬌滴滴的少女啦，德國名作家小仲馬和一位茶花女的故事啦，瑞典化學家諾貝爾也十七歲就和一位同齡少女相愛啦等等，讓班主任聽都聽入迷了。但為了班主任的一些話，高材生不得不失眠了一夜。

　　最終他卻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寫下他的名言——“我相信愛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我憑我的熱情和春蕾的理智，我們是不會迷失自己的——是悲劇還是喜劇畢竟是人為的。”寫完后他才放心地進入了夢鄉，頗有點“臨危不懼”的氣概。

　　可是誰又料到，高二剛開始，高材生就惹來了麻煩……

　　宿舍里，大家靠着內部新聞逗高材生開心。

　　“老師還問你什麼沒有 幹嗎不問女方的問題一下 ”

　　“他的腦瓜是在新中國成立以前發育成形的，哪會問到那種問題。”他微笑着說這話，那個黑痣不時顫抖着。

　　大家笑，笑一陣沉默一陣地和他交易着語言。

　　“還有呢，高材生，他問你什麼叫愛情……哈哈!”

　　“愛情麻，就是你愛我我愛你嘛。哈哈……”他開玩笑似的也跟大夥一起大笑起來。宿舍里空前充滿了富於浪漫色彩的笑聲。

　　“照直說，高材生那寶貝還真配得上他哪!”大家轉入關於春蕾的話題了。

　　“是真的嗎 肯定Verybeautiful(非常美麗)對嗎 ”

　　“那當然。象一座白玉雕塑一樣，嘻嘻……”

　　“笑什麼 人家的確很美嘛。高材生，是不是 ”

　　他點點頭，心裡有如一股溫泉潺潺流過，輕輕的甜水柔柔和和地撫過他的心，又輕輕地溢到臉皮上，露出一絲情不自禁的笑意。

　　“其實，也沒什麼咧。”他謙虛似的說，心裡卻一個勁地期待人家誇他的“白雪公主”。果真，有人滿足他的虛榮心。是班上有名的小作家阿林有聲有色地給大家描繪了一番——“高材生，你的小情人我也認識，確實美得令人一見鍾情。中等身材，勻稱的倩影亭亭玉立；一雙丹鳳眼波光瑩瑩，含情脈脈；一頭秀髮猶如黑色瀑布似的洒脫逸致，可能灑滿了香水哩!嘻嘻……還有呢，那朱唇下邊長有一個小小的音符——跟你高材生一樣，可謂天生的一對，哈哈……”

　　大家跟着笑，他也笑了。心裡更是蜜甜。

　　忽然，宿舍的門被誰敲響了，“喂，是301宿舍嗎 怎麼沒掛牌 喂，有同學嗎 ……”

　　“哎，來啦!來啦——”我聽得出是A班的班主任——吳芳老師，我急着去開門。

　　“糟!是春蕾的‘母老虎’……”高材生失聲而出。他意識到會有什麼不幸沖向他和春蕾之間。當他想躲進洗手間之際，吳芳老師已來到大夥驚詫的目光的焦點之中。

　　“哦，我是來找你們班的‘高材生’的。他在嗎 ”吳老師的目光冷靜地搜索着。大夥們的包圍圈圈住了吳老師。高材生則躺在床上——大夥們背後的那張床上，用被子蓋住了頭部，臉側向牆壁，心不住地狂跳着。

　　“老師你……找高材生啊 ”大夥們假痴假呆。不料吳老師從阿林的腋縫看過去，看見了高材生的雙腳，那雙腳還穿着鞋，還捲曲着呢。

　　吳老師冷笑了幾下，扒開大夥們的包圍圈走過去，一手扒下那條被子，“撲”一聲就笑開了：“好哇!高材生變成懶哈蟆啦 ”高材生此刻猶如落水狗似的無人救命，可憐巴巴地爬起來，冷冷地說：“你找我 什麼事 ”

　　我們都不敢笑。笑在肚裡。莫名的困惑。

　　“找你有一件不小的事兒，請跟我來一下。”

　　“我，我不去。”

　　“你真的不去 好，那我只好找你班主任了。”吳老師轉身欲走。

　　“哎，老師，別走，別找我班主任!”高材生吃力地說著，又吃力地站起來了，“我跟你去。”

　　於是吳老師笑着和高材生走了。

　　“喂，可能是高材生和春蕾的事讓吳老師知道了。”我對大夥們說。

　　“可能是吧 他們搞的‘地下革命’，誰知道 ”

　　“你不是知道了嗎 傻死了。天下無不漏風的牆嘛。哦，阿林，你說高材生的那個叫春蕾的是當啥班幹部的 ”

　　“文娛委員。”我搶答着，“就是在那天文藝晚會上跳霹靂舞的那個美人。”

　　“哦——，還真是個舞蹈皇后喲!”

　　“哈!什麼舞蹈皇后 是高材生夫人嘛!哈哈……”

　　大夥們又笑開了。忘了高材生“被捕”事件。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是春蕾的一封“情書”被她班主任即吳芳老師發現了。

　　那封珍貴的信是高材生花了一節自習課寫成的；夾在一本送給她的書里，不知是他忘記了告訴她還是什麼原因，在晚修課時吳芳老師無意中翻動了她的書，便發現了那封沒有封住的“信”。信上寫得很簡單，只那麼二十幾字：

　　春蕾：

　　別在老地方等我了，晚修后我要幫助語文老師即我班班主任批改作業。切記!

　　吻你!

　　YOUS高

　　3月7日

　　使吳老師震驚的不是一封“情書”似的信，而是信上的兩個詞兒——

　　“老地方”和“吻你。”

　　“什麼老地方不老地方的 啊 還說什麼‘吻你’，你說，是誰吻你了

　　吳老師的卧室里，她正想在春蕾身上撈點什麼，她覺得這事很不一般，況且這信的份量很重很重。她以異樣的目光審現着如坐針毯的春蕾，好象在拈量她這個學生的深度。

　　春蕾漲紅了臉，垂着頭低着眼搓着手，不敢正視吳老師。“糟了!太糟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叫我怎麼上學 讓她去查高材生 還是……咋辦呢 我怎麼搞的呀! 媽媽、老師、爸爸，他們會嘲笑我們的，會貴備我的。高材生……高材生……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嘛 我……”春蕾心裡一片混亂。她眼裡開始打轉着淚水。秘密，到底還是讓人知道了。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