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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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標題#e#
一、喜從天降
這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事兒。
一天中午,李家莊的支書從鄉里開完會,跨上自行車匆匆回家。他家住在深山裡,要經過好幾里的盤山公路,山路彎多坡陡,到這裡他只能推着走。
正走着,一輛黑色的轎車在他旁邊嘎然停下,司機探頭從窗口問道,“請問,這是不是去李家莊的路?”
“是啊!請問你找誰?”李支書停了下來。
“你們村有沒有一個叫李春勝的?”
“有啊!找他什麼事?”李支書警覺地問道。
這時從轎車裡走出來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他看了一眼李支書,口音稍有生硬地問道,“他母親是不是叫嚴桂枝?”
“正是,正是。”
“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大潭叫容樹潭,李家莊是不是在潭西?”老人不迭聲地問。
“對對對!”李支書疑惑地回答道,心裡在想,這老頭是個什麼人?
“潭東也有個不大不小的村子,叫……叫什麼來着?”
“韓家莊。”
“是嘍,是嘍,終於找到他們了。”老人喃喃地重複着這句話。
“我就是李春勝,您老有什麼事?”
“你就是李春勝?”老人聲音顫抖起來,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支書,“冒昧問一聲,你小時候的外號叫什麼?”
“人們都叫我小鐵蛋,現在沒人喊了。”李支書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老人激動地一把抓住李支書,“孩子,我是你舅舅啊,小鐵蛋還是我給你起的啊!我是專門回來看你和你媽媽的,你媽媽好嗎?”
“她不在了,前年去世的……”李支書不知怎麼辦才好,一時愣到了那裡。
“姐姐!”老人老淚縱橫,陷入了無限悲傷之中。隨同來的司機和兩位工作人員提醒李支書,“快,扶你舅舅上車回家去!車子我們幫你推着。”
李支書如夢初醒,上前攙住了老人,流着淚水喊了一聲“舅舅……”
到了李支書家,陪同老人的工作人員坐小車回去了,老人和他們約定三天後來接他。
李支書的院子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李家莊的村民,大家都好奇地來看這位台灣歸來的老人。李支書笑容可掬,不停地向村民們發煙,李支書的閨女莉莉端着核桃、紅棗在人群中轉來轉去,招待女人和孩子。
老人喝了一碗白開水后,不顧旅途勞累,一再懇求外甥陪他到姐姐的墳上看看,李支書沒法,安排老伴在家做飯,自己帶着莉莉陪老人去上墳。
到了墳地,老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姐姐,我是嚴愷啊!我回來看你來了……”老人撲倒在地,泣不成聲,李支書和莉莉跪在一旁陪着落淚。
還是青年人腦子活絡,莉莉上前“舅爺長”“舅爺短”地喊着,勸着,她掏出手帕為老人擦乾眼淚,並小心翼翼地攙起了老人。
老人緩過神來,坐在墳頭向外甥和莉莉講述了過去的一切……
抗戰時期,國民黨軍隊以抗日為名,到處拉夫抓丁,弄得雞犬不寧,人心惶惶。
有姐弟二人,父母均在戰亂中喪生,他們相依為命,東逃西躲,艱難度日。後來,姐姐長大了,自己到伏牛山深處的李家莊找了一戶人家,和一個山裡漢子成了婚,她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弟弟有個避難的地方。就這樣,姐弟二人在李家莊落了戶。
沒想到有天夜裡,這個藏在深山老林的村子也被翻了個底朝天。保長領着十多個兵痞子如狼似虎,砸開一家一戶的大門,抓走了不少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裡面也有這位可憐女人的丈夫和弟弟。姐姐抱着保長的腿苦苦哀求,被狠心的保長一腳踹開,又用牛皮靴在姐姐的小肚子上狠狠踹了兩腳,寒冷的月光下,弟弟見姐姐口裡、鼻里全是血,白家織布上褂被血染成了灰黑色,不到兩歲的小外甥光着身子爬在媽媽身上哇哇大哭……
弟弟恨的牙齒咬的咯咯響,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報答姐姐的大恩大德。臨走前,他喊了一聲外甥的小名“鐵蛋”,沒想到挨了兵痞子重重一槍托。
可是時運不佳,他姐夫在內戰中丟了性命,他也被國民黨軍隊帶到了台灣,在那裡落了戶,成了家。後來,他棄軍從商,建立了公司,當上了董事長,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他無時不刻不在想着姐姐和外甥,他的最大夙願就是能夠在有生之年回大陸一趟。
當台海局勢稍有緩和,他辭去了公司里的大小事務,踏上了回鄉尋親之路。
老人在李春勝家一連住了三天三夜,莉莉為他唱歌,給他提茶倒水,像一隻可愛的小燕子在他身前身後飛上飛下,老人特別喜歡這個剛認識的外孫女,他讓莉莉給他當嚮導,這兒轉轉,那兒看看,還和他們一起打過柴的老人擺了擺山海經。莉莉領他來到一個大潭邊,老人說,這就是容樹潭,潭裡的水又清又甜,他取出相機,教給莉莉怎樣照相,莉莉一學就會,在這裡拍了好多張照片,老人滿意極了。
轉眼三天到了,老人臨走前給了外甥一張支票,究竟是多少誰也說不清楚。
老人又把莉莉喊到跟前,無限深情地說,“莉莉,我花了三千美金為你奶奶定製了一枚寶石戒指,白天看不出來,夜裡它能放出光輝,綠瑩瑩的,一閃一閃蠻好看,戴上它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你奶奶無福享用,我把它作為嫁妝送給你了。”老人親自把一枚戒指戴到了莉莉的無名指上。
二、橫禍飛來
和李家莊相鄰的是韓家莊,兩村中間有一個大潭名叫容樹潭,意思是潭中間能容下一棵大樹,潭裡的水是從上溪流下來的,清涼清涼的,李家莊、韓家莊的人吃水、洗衣、淘米、淘菜都在這裡,但很少有人下去摸魚,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鍋底潭,周圍淺,越往中間越深,潭裡到處都是石坑、石縫、石峽、石洞,所以,這裡老人們常常教育晚輩說,“能讓汗水流,莫到潭裡游。”
潭四周有很多露出水面的大石頭,大姑娘小媳婦在這裡洗衣服倒是很方便的,特別是夏天晌午的時候,這裡便成了女人的天地。
這天中午,太陽毒毒的,男人們大多都在家裡午休,五六個女人到這裡洗衣服,瞅瞅四下沒人時,幾個媳婦鬼鬼祟祟脫了緊身上衣,慌慌張張去搓洗那些平時最神秘的地方,兩位姑娘替她們站崗放哨。
突然,“媽呀”一聲驚叫,人們發現一個姑娘在急流處跌近了水裡,水流慢慢地把她沖向深潭……
女人們慌了,胡亂裹起衣服,破着喉嚨朝村子里大喊起來,“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落水的就是李支書的獨生姑娘莉莉!
趕得也巧,有個穿紅背心的小夥子剛好攆牛趕到了這裡,他手裡拿了一把拴牛的繩,聽到喊聲,匆匆來到潭邊,急得抓頭撓腮,熱汗直流。情急之下,他抖開牛繩,一頭拴住岸上一個大石頭,一頭拴住自己的腰,手裡拿着一根木棍,朝時隱時現的人頭處走去……
小夥子終於抓住了莉莉的長頭髮,岸上的人們你抓我的手,我抓你的手,終於夠到了莉莉的衣服,大家拉拉扯扯,七手八腳地把莉莉救上了岸邊。
合該小夥子倒霉,由於人們的晃動,栓繩的那塊大石頭從高處滾到了水裡,靠繩子上岸的小夥子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很遠,最後不見了蹤影……
村裡人越來越多,有的還拿來了長鉤子,也有膽大的下水游兩圈,但根本不起作用。
莉莉被抬在樹蔭下,幾個女人在按着她肚子吐水,李支書穿着短褲,光着上身,直撲過去,當他聽說閨女還有一絲熱氣時,搖搖晃晃地蹲到了地上,好半天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李支書緩過氣來,來了精神,組織村裡的小夥子下水救人,他許諾,誰把落水者救上岸他個人拿一萬元獎勵。韓支書也風風火火地走到李支書跟前,急問,“莉莉怎麼樣?”
“謝天謝地,只是昏過去了。”
兩個支書喊破喉嚨,指揮韓家莊、李家莊的村民下水救人,人們拿來杆子、鉤子、繩子,費了不少周折,仍然一無所獲。直到第二天,落水人屍首慢慢飄了起來,人們才把他弄上岸,他的腰裡還緊緊地拴着那根牛繩。
小夥子是村頭寡婦周大娘的大兒子周偉平,周大娘哭的昏天暗地,幾次昏死過去,都被人救了過來,偉平的弟弟偉濤獃獃地守在哥哥屍體旁邊,為哥哥擦洗身上臟物,臉上陰沉得怕人。
怎能不傷心呢?周大娘生了兩個兒子,周大娘的丈夫在偉濤不滿周歲時上山放牛,不慎墜崖身亡,周大娘把眼淚都哭幹了。那時還在大集體,吃沒吃,穿沒穿,多虧左鄰右舍幫忙才算掩埋了丈夫,從此,娘兒三人相依為命。偉平不到十歲就輟學回家幫她幹活,他時時處處像個大人,尊敬母親,呵護弟弟,村裡人都喜歡他,可如今卻一聲不響地走了,放在誰身上誰不肝腸寸斷!
李支書很不錯,他不管周大娘怎樣罵他,依然個人拿了三萬元現金存到了周大娘名下。然後是給死者買了高檔衣服、柏木棺材,李支書親自在前面抬棺,樂器班子跟在後面細吹細打,厚葬了偉平。
三、失而復得
莉莉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媽媽是誰救了她,當她得知偉平為救她搭上了姓名時,她又昏了過去。
莉莉的心事瞞不過媽媽,她媽媽知道,周偉平是閨女的意中人!莉莉給他偷偷洗衣服,他給莉莉送核桃,這一切都都沒有逃過媽媽的眼睛,莉莉媽媽也打心眼裡喜歡這個憨厚的小夥子,當她試探着把莉莉的事告訴莉莉爸爸時,李支書只冷冷地說了一句,“讓他到椿樹下做夢吧!”
在媽媽的精心照料下,莉莉的精神一天好似一天,最後她向母親說了落水的經過……
那天中午她去洗衣服,幾個洗身子的女人求她為她們放風,她一邊四下瞅着,一邊取下舅爺給她的寶石戒指欣賞,沒想到戒指落水,她下水彎腰找戒指時,身子失去了平衡,急流裹着她的衣服把她沖得越來越遠……莉莉說不下去了。
李支書說,“多虧了你舅爺給你的那枚戒指,使你逢凶化吉。”
莉莉媽媽也哄着莉莉說,“若沒有那枚戒指,就不會有人下水救你,戒指丟了算了,你舅爺回來時你再向他要一枚。”
很多親戚朋友都來帶着禮品看莉莉,莉莉煩透了,特別是韓家莊韓支書的兒子韓大能帶着厚禮進門時,莉莉一扭身鑽到了屋裡,連她媽媽喊門也不開。
客廳里韓大能等幾位客人在推杯換盞,莉莉矇著被子在床上流淚,淚水把被頭都流濕了。
莉莉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美人坯子,在遠近小夥子眼裡,她是出水芙蓉,能得到她的青睞那真是七輩子積德、八輩子燒香。
但父親自有他的小算盤,他打算招個上門女婿來頂李家門戶,替自己養老送終。他把目光盯到了鄰村韓支書的兒子韓大能身上。韓支書瞌睡遇到枕頭,巴正不得能和這位大財翁攀上親,兩個支書越來越親密。
可是莉莉根本不買父親的帳,每當韓家來人時,她摔碟子打碗,拒不承認這門親事。李支書為此傷透了腦筋,在莉莉面前長說短勸,但莉莉始終不點頭,這件事一直不痛不癢地放在那裡。
莉莉從模糊的淚眼中看到死去的偉平向她走來,她看到他攀上懸崖為她摘她最喜歡吃的山果,她看到他每次跑二三十里山路為她買化妝品,她看到他為救她他怎樣在水中掙扎……她很想知道周大娘現在是什麼樣子,她要去給周大娘當干閨女,以報答周偉平的救命之恩!
第二天,莉莉瞞着家人,去到了周大娘家。
“大媽,以後我就是您的親閨女……”莉莉一進門就朝周大娘跪了下來。
“滾!喪門星!我不想見你!”周大娘一見到莉莉眼就黑了,若不是這個女災星,她不會失去心愛的兒子,她把一切報怨都歸結到莉莉身上,她拿起笤帚狠狠抽打莉莉,但莉莉始終跪着,泣不成聲,周大娘打累了,也跌到了地上,哭成了累人。
“大媽,以後我就是您親閨女……”莉莉上前去抱住了周大娘,哭的更痛了。
“哭,哭,哭!要能把人哭活,都去哭去!”偉濤風風火火從外面進來,大聲吼道,“還嫌咱家不夠倒霉!媽,我回來拿點糧飯,檐下那兩件臟衣服你替我洗洗。”
趁周大娘為偉濤準備糧飯的當口,莉莉偷偷拿上偉濤的衣服向容樹潭走去。
偉濤的性子不如偉平,他性情耿直,說話辦事總是直來直去,愛路見不平管閑事,為此他沒少給周大娘惹麻煩。去年,他因為和韓大能打架蹲過派出所,還是李支書左三右四地周旋,才把他放了出來,他說話冷,又不合群,村裡人對他印象並不是多好。後來,他承包了村裡一塊大果園,在哥哥幫忙下他在那裡搭起了一個窩棚,一天到晚守在那裡。哥哥遇難,他咬着嘴唇沒掉下一滴眼淚,像木頭人一樣一連三天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最後還是周大娘哭着求他,他才動了嘴。
莉莉一有空就朝周大娘家跑,擔水、掃地、做飯、刷完、洗衣,遇到什麼幹什麼。特別是偉濤的衣服、鞋子,扔的亂七八糟,她總是一聲不響地拿去洗乾淨,疊得方方正正。周大娘家有條大黃狗,見了她總是搖頭擺尾,每當莉莉去給偉濤送衣服時,它總是屁顛屁顛地在前面領路。
想不到周偉濤這個楞頭巴青的小夥子見了莉莉卻象棉花一樣,他為莉莉摘來香瓜、青梨、葡萄,莉莉吃着,他卻盯着莉莉傻傻地笑。
“笑什麼?沒見過別人吃東西啊!”
“笑你是一隻可愛的小熊貓!”
“你倒是只大笨熊、老笨熊!”莉莉笑得很甜。
偉濤黛黑的臉上有了笑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皮,“好,我是老笨熊!小熊貓請你多吃一點。”
逐兒漸之,偉濤和莉莉走得越來越親密,他們談不上浪漫,但在果園裡、在容樹潭邊、在樹蔭下談天說地,無拘無束。他們沒有約會時間,沒有約會地點,卻天天都在約會,村裡開始有人在他們的背後指指點點。
一天上午,莉莉幫偉濤在果園裡追了半天肥,兩個人說說笑笑,不覺已到晌午,偉濤留她在果園裡吃飯,莉莉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莉莉燒火,偉濤炒菜。儘管還是平時的家常便飯,但兩個人都感到特別的香,尤其是莉莉吃的特別多。飯後,莉莉要回家,偉濤拉住了她,兩人抱到了一起,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突然,偉濤象想了起什麼,他推開莉莉,命令道,“李大千金,請你閉上眼睛!”
“幹什麼?”莉莉笑着說,“不許胡來!”
“你把我周偉濤看成什麼人了!聽話,我不讓你睜眼你可千萬別睜眼!不然眼睛會瞎的。”偉濤神神秘秘。
莉莉順情地閉上了眼睛,偉濤從貼身口袋裡取出了一枚戒指,拿起莉莉的小手,一心一意地把戒指戴到了她的無名指上。
莉莉睜眼一看,這枚戒指正是她那天掉在潭邊水裡的那枚戒指,她感到一陣心酸,然後她追問偉濤是怎麼找到的。
偉濤說,他哥死後,他發誓鑽到潭底也要把那枚戒指找出來,他要親自拿着這枚戒指到哥哥墳上,讓哥哥看看。但是他一連轉了好幾天,毫無收穫,後來她想起人們說這枚戒指夜裡能發光,於是他選了一個漆黑的夜晚,在出事的地方轉來轉去,他害怕手電奪光,就關掉手電細心地朝水下看,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處,突然,他彷彿覺得腳下有微弱的綠光,他伸手慢慢摸去,在淺水的石縫裡摸到了這枚戒指。他把戒指天天揣在懷裡,幹活干累了就拿出來看看,彷彿哥哥就在身邊……
這些日子他看到莉莉真心待他,他思緒再三,決定把戒指還給莉莉!
莉莉聽到這裡,淚流滿面,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頭扎進了偉濤的懷裡……
四、籠鳥折翅
莉莉歡天喜地回到了家裡,沒想到家裡卻是烏雲密布。父親一口接一口地吸煙,母親背着門低着頭坐着。她以為父母吵架了,就想用一個驚喜來緩和一下緊張的空氣,於是她走到父親身邊,撒嬌地說,“爸,你看,我的戒指找到了,是偉濤找到的。”
“跑!整天只知道瘋跑。忒大姑娘了,也不怕人家說閑話!”李支書扔下煙頭,虎着臉吼開了——對閨女他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難道周家有你的魂?”
莉莉一時不知所措,她預感到了什麼,但很快鎮定下來,“為了我,人家死了人,我去幫人家干點活犯了什麼王法?”
“你倒有理了?我那三萬塊錢是白給他們的?平時我沒幫過他們?我還活着,大人的事由大人去處理,你上前去別人是怎麼看你的?告訴你,以後少給那個愣頭青來往!你小心我砸斷你的腿!”
“你砸,你砸,你把我打死好了!”莉莉說著回到屋裡,撲到床上哭了起來。
莉莉的媽媽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她坐在床頭一邊抹淚,一邊勸莉莉,“媽知道,你心裡苦,偉平是個好孩子,可是他已經死了,他對咱家有恩,爸爸媽媽都不會忘記。可偉濤就不行了,他遊手好閒,你瞧瞧他那副德性,三天不打人手心就發癢,你想過沒有,你們將來成家了,他一天不打你三遍,就不叫過光景,他還蹲過黑屋子,名聲不好。再說了,周老婆子現在只剩下一個兒子了,她能讓兒子倒插門嗎?莉莉呀,你也要替媽媽想一想,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我們將來不靠你靠誰?現在滿村人都知道你和偉濤好,風言風語直搗咱脊梁骨,你爸爸也是個有面子的人,你讓我們以後怎樣見人?不是媽媽羅嗦,韓大能要人樣有人樣,要勢力有勢力,這是多好的茬口啊,你爸爸對他是一百二十個滿意……”
“他看人家好,讓他嫁給韓大能,反正我的事不用你們瞎操心!”莉莉斬釘截鐵。
“反了,反了!”李春勝在客廳里暴跳如雷,“老子還活着,由不得你,以後你在家好好給我獃著,餓不死你!”
從此以後,每當莉莉出門,母親總在後面跟着,莉莉洗衣,母親也去洗衣,莉莉擔水,母親沿路打豬草,就連上廁所,母親也要盯着廁所門口老半天……莉莉的行動受到了限制,她乾脆就躺倒床上看閑書,這倒省了莉莉媽媽不少心,不過她總愛沒事找事到莉莉床頭嘮叨兩句,韓家長韓家短地把韓大能吹得天花亂墜,用支書的話說,這叫攻心戰術。
時隔不久,韓大能提着兩隻山雞、兩個兔子來到莉莉家,說是來看看李叔李嬸,眼卻不夠使地朝莉莉的房間里瞄。李支書眉開眼笑,又倒茶又敬煙,莉莉媽媽走進來,笑着說,“莉莉,你韓大哥來看你來了,我讓你爸爸去買瓶酒,我去割點肉,你起來陪陪客人。”
莉莉見爸爸媽媽都找借口出了家門,披頭散髮從內室走出來,冷冷地說,“韓大能,我把話說清楚,以後你少來這裡獻殷勤,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韓大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莉莉妹妹,你對我有啥意見,只管提出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只要你說讓我怎麼做,就是說錯了我也聽你的!”
“我讓你滾!”莉莉怒眼圓睜。
“莉莉妹妹,”韓大能說著,扔掉了煙頭,眼裡露出淫邪之光,朝莉莉直奔過去。莉莉見勢不妙,隨手操起一瓶啤酒,朝穿衣鏡扔去……
“啪”地一脆聲,把韓大能驚呆了,客廳里到處是碎玻璃和啤酒泡沫。李春勝鐵青着臉從外面衝進來,破天荒地扇了莉莉一個耳光,大吼道,“李莉莉,我告訴你,我制不服你我就不是你爹!”莉莉媽也從外面進來,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她朝韓大能使了個眼色,韓大能沒趣地離開了。原來,李春勝夫婦並沒遠離,他們守在大門外看動靜。當聽到響聲后,李春勝事感不妙,衝進屋裡,不問青紅皂白,上去就打莉莉。
莉莉媽媽把莉莉看得更緊了,莉莉成了籠中鳥,想飛飛不成,想唱無心唱。她多想見偉濤一面,摸一摸他那張黛黑的臉,看一看他那雙堅毅的眼,她多想知道偉濤在幹些什麼,想些什麼,她更像告訴他,她李莉莉不是薄情寡義之人,拿了戒指就一走了之……
機會終於來了,一天下半晚,她趁母親找豬時,偷偷溜出大門,一溜小跑跑到小山上,一頭扎進了茂密的松林里,準備避開大道,從林子里的小道上繞到果林里去看偉濤。她知道父親要外出開會三天,她怕母親沿路追來,哭哭啼啼地把她拖回去。
誰也沒想到韓大能鬼鬼祟祟跟在莉莉後邊,莉莉的一舉一動他早就在暗中窺探着。莉莉穿着高跟鞋,順着森林的羊腸小道深一腳淺一腳在前面走着,不時停下來喘一口氣,她看着濃濃密密的樹林,心裡不免有些發酥。韓大能看準機會,趁着莉莉沒防備,像餓狼撲羊一樣地猛撲過去。莉莉被一個堅實的身子壓在下面,拚命掙扎也逃脫不了身上的那個鐵塔一樣的身子,她大喊,可是這裡遠離人煙,除了林鳥驚飛的聲音外,再也沒有別的迴音。韓大能四肢並用,迫不及待地撕扯着莉莉的衣服,就這樣這個柔弱的女子在韓大能的折騰下,露出了冰清玉潔的身子,露出了圓潤厚實的乳峰,一陣昏厥,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韓大能起身穿好衣服,突然發現莉莉手上那枚閃閃發亮的戒指,她不顧昏過去的莉莉,一把抓起她的玉手,使勁地將戒指捋了下來,在手心裡掂了掂,淫笑着說,“李莉莉,你也別傷心,反正早晚咱們會有這一天的,你的身子已經是我的了,讓周家那小子做夢去吧!這枚戒指送給我了,我會戴在手上,見誰我都說是李莉莉送給我的定情物!”
“畜生!天大五雷轟,你不得好死!”莉莉終於緩過氣來了。
“打是親罵是愛,反正這兒誰也聽不見,罵不掉咱身上一塊肉!”韓大能嬉皮笑臉,“快穿上衣服回家吧,別讓你媽媽等急了!”
五、山村悲歌
天上的月亮被一團團的烏雲遮來蓋去,忽明忽暗,偉濤坐在一塊石頭上傻傻地看着天空。他聽到了身後無言的哭聲,知道是莉莉來找他,但他始終沒有轉身。李支書前幾天來找過他,軟軟硬硬勸他和莉莉一刀兩斷。莉莉媽媽剛才也來這裡找莉莉,她哭着求他給莉莉留一條活路,他不可思議李家人咋這樣薄情寡義,他痛莉莉,愛莉莉,卻又不想讓莉莉受委屈,他處在極度的矛盾之中。
“你來幹啥?你媽媽到處找你,把我的窩棚都翻遍了。”偉濤不冷不熱地撂了一句。
莉莉披頭散髮,再也支撐不住自己,撲到了偉濤身上,緊緊抱住他,“偉濤,我對不起你,韓大能那個王八蛋是畜生!”
當偉濤聽完莉莉斷斷續續的哭訴后,血涌腦門,他緊緊摟住莉莉,任何話也沒說,但莉莉感到他的心快要蹦出了胸膛!
“偉濤,你還愛我嗎?”絕望中的莉莉泣不成聲。
“我送你回家!”偉濤站起身。
“不,我不走,今天晚上我要把一切都交給你!”
“胡鬧!”偉濤猛地抱起莉莉,掄到肩膀上,“走,我送你回家!我要讓你明白,我周偉濤是為你活着的!我要光明正大,我不想偷偷摸摸!”
偉濤背着莉莉,兩個人渾身上下都是水,汗水和淚水攪和在一起,從頭上流到身上,一直流了下來……
偉濤第二天就鎖上門離開了果園,他在通往韓大能家的山路上轉來轉去,他知道韓大能愛打獵,他仗着老爹的權勢偷雞摸狗,胡作非為,去年就因為這傢伙欺負李家莊一個女人,他看不慣,上前去把這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打得頭破血流,為此他蹲了幾天黑屋,現在這傢伙故伎重演,欺負到莉莉頭上來了。偉濤發誓一定要替莉莉、替自己出出這口惡氣。
第一天,偉濤撲了個空,但他不死心。
第二天快到晌午時,韓大能背着獵槍,帶了兩隻山雞從山上大搖大擺地下來了,偉濤兩個眼珠子快噴出火來,他把牙齒咬的咯咯直響,當韓大能過來時,他一個餓虎撲食猛撲過去,重重地將韓大能撲倒在地,韓大能也不是吃軟飯的,馬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不停地扭動身子,和偉濤擰成了一團,兩人抱着、廝打着,從半坡上一直滾刀山下。韓大能身上背着的獵槍幫了他的倒忙,他處處被動,被偉濤重重地壓在身子下面,只有招架之力了。
“周偉濤,老子要服你,老子就不是娘養的,有本事你把我打死!”韓大能喘着粗氣不乾不淨地罵著。
“畜生,我看你橫,今天我不把你打殘,我就不姓周!”
偉濤看見他小拇指上的那枚戒指,恨不打一處來,奪過他的手指就咬,咯嘣一下把手指咬斷,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指頭咬掉,然後憋足氣咽到了肚裡……
“唉吆媽呀!周偉濤,我操你祖宗!李莉莉讓我搞了,她是你什麼人?是你姑?是你姨?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讓你跪着問我喊爺……”韓大能滿身血跡,抽住另一隻手去抓偉濤的頭髮。
“去你媽的!”偉濤舉起拳頭對準韓大能的太陽穴重重打去,韓大能口鼻出血,四肢不停地掙扎了一陣子,漸漸不動了……
韓大能的父親帶着韓家莊的人來了,大家一擁而上,抓住了周偉濤,同時幾個小夥子抬起韓大能往山下醫院送,但韓大能在半道上就斷了氣。
也就是那天上午,莉莉媽沒有注意,莉莉喝下了半瓶劇毒農藥。
周偉濤被繩捆索綁,韓支書狠狠扇了他幾個耳光,然後派人往派出所押送,半路上,偉濤肚裡那枚戒指裹血墜腸,偉濤倒下了。屍體被抬回來,放在李家莊和韓家莊的交叉口。韓支書紅着眼來了,李支書紅着眼來了,他們不顧周大娘哭天喊地,朝着偉濤的屍體狠狠地踢着……
韓支書衝著前來圍觀的村民大喊“閃開,向後退”,接着,他從腰裡掏出一把刀子,割開拴着偉濤的繩子,割開偉濤的衣服,割開偉濤的肚子,一把把手伸進去,掏心挖肝,取腸扒肺……他身上是血,手上是血,翻出那枚裹血的戒指,對天長笑,然後交給了李支書。
李支書走下容樹潭,用水把戒指洗乾淨,戒指閃着瑩瑩綠光。突然李支書也發出一陣長笑,“什麼遇難呈祥,什麼逢凶化吉,見鬼去吧!”一揚手,把戒指扔到了容樹潭中心。
從此,容樹潭周圍兩個村子里多了幾個瘋瘋癲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