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愛情的小塵

　　（一）

　　小塵沿着石子路走了好久好久，想了好多好多的故事，熟人的，陌生人的，朋友的，自己的，以前的，現在的，還有那不着邊際的將來的，所有的都是有關於愛情的東西。

　　她討厭愛情，憎恨愛情。現在的她，正在努力遺忘着愛情。

　　可是，小塵忘記了，她也需要愛情。

　　任何一個青澀時期的男女都夢想着美好的羅曼蒂克，沒有人不想要美夢成真。如果能擁有一個浪漫的王子，那是幸福的，小塵常常這樣想。如果那個王子還十分體貼，那是完美的。

　　小塵默默數着石子路上飄落的柳絮，淡淡的，輕輕的，彷彿春天愛情的味道。

　　自從遇見軒后，小塵便不這樣想了。

　　是軒，讓她不再幻想浪漫而體貼的王子。

　　（二）

　　那是那個美麗的春天發生的故事。

　　軒，是個具有安全感的男孩，比小塵大三歲半，成熟，穩重，大方，體貼，膽大，敢做別人之不敢，敢為任何人之先。更重要的是，小塵覺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特殊時期時，小塵不能吃冷的、辣的，軒在叫菜時總是會記着只點清淡的食物，這讓小塵無比感動。

　　小塵很怕狗，每次看到狗，軒會故意逗她，可逗她之前，右手早已將她攬到懷裡，這讓小塵無比幸福。

　　下雨了，小塵的鞋子喜歡濕透她的腳，軒從來都是習慣而主動的背着她走的，

　　這讓小塵無比甜蜜。

　　馬路上，小塵總是不會看車的走向，軒一直都是充當保鏢的角色的，他告訴

　　小塵，說他喜歡走車的旁邊，說他喜歡和車面對面。這些話，敏感的小塵當然知道是假的，這讓小塵眼眶濕潤。

　　軒說，小塵，你怎麼那麼膽小呢？不過，好可愛哦，我喜歡。

　　這個時候的小塵會思考為什麼自己那麼害怕，我很麻煩嗎？她睜着無辜的內雙眼睛，天真的問軒。

　　真是笨蛋！軒喜歡摸着她的腦袋跟她講話。

　　（三）

　　軒的存在，讓小塵明白，自己真的是個特別膽小的人，難怪小時候常常因為

　　找不到媽媽而躲在被窩裡抹眼淚，難怪那麼大了都不敢自己一個人出門。

　　小塵知道了，她是個缺乏安全的女孩。

　　軒，給了她安全，她最需要的，她完全不具有的。

　　小塵突然懂了，軒是她最需要的人，是這輩子再也遇不到的人，是她想要好好愛的人，是她願意珍惜的人。

　　那個春天，繁花似錦。小塵滿心歡喜的以為那會是愛情盛開的季節。

　　那個春天的小塵，好幸福，好幸福。

　　那個春天的小塵，天真的以為，愛情再也不會拋棄她了。

　　她錯了，一直都錯了。

　　那個春天的軒說，小塵，我愛你！

　　那個春天的軒說，小塵，相信我！

　　那個春天的軒說，小塵，有我在，別怕！

　　那時，軒的心裡就已經住着另一個人，只是他自己都忽略了。抑或，他把小塵當成那個女孩了。

　　（四）

　　軒走了，毫不猶豫。不知是怕傷小塵太深，還是怕看小塵無辜的眼睛？

　　軒說，小塵，我愛她，已經五年了，一如既往。

　　軒說，小塵，五年來，我一直關注着她，始終不變，一天不落。

　　軒說，小塵，我希望她陪伴在我身邊，如此渴切。

　　軒說，小塵，她終於答應我了，但是卻在我們開始后。

　　軒說，小塵，我沒辦法放她一個人，我沒辦法看她走出我的生命。

　　軒說，小塵，我不能忍心給她拒絕的台詞。

　　軒說，小塵，你太好了，那麼容易的就能走進我心裡，但是，她住得太久了。

　　軒說，小塵，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小塵接受了，乾脆利落，什麼都沒問。

　　不知是怕牽絆軒前進的腳步，還是怕讀軒複雜多變的神情？

　　軒說，小塵，你是最善良的女孩，你會幸福的！

　　軒看着小塵那纖小而溫暖的手指，不舍，卻轉身。

　　終於轉身了，小塵想。她再也忍不住膨脹的淚水，滂沱流瀉……

　　小塵緊緊拽着手，握成拳頭，那手指，讓她懷念。

　　那手指，溫柔的給軒剪過指甲。那時，軒說，小塵，你真好，我有了幸福的感覺。

　　那雙手，挽過軒安全的胳膊。那時，軒說，小塵，我很幸福！

　　那左手，被軒的右手牽着，走過不知多少人和事。如今，也走過了軒和小塵。

　　那左手，被軒輕輕的吻過，餘味尤存。

　　那右手，扶在過軒港灣似的胸膛，靜靜的聆聽軒柔和的心跳。

　　那右手，調皮的扯過軒紫色溫馨的體恤，那時，軒叫她小鬼精靈。

　　（五）

　　石子路，很長，很長。路旁的柳樹，很偉岸，很安全，像極了軒給的感覺。

　　膽小的小塵，現在想，或許，我真的需要能夠給我安全的王子吧。

　　可，那是愛情嗎？安全可以是愛情？？

　　曾經的她和軒之間真的是愛情嗎？

　　她只是在思想道德課上聽老師講過愛情的定義，現在早不記得了。叛逆的她從來不相信純理論的東西，她覺得理論總是會被推翻的，何況還是針對愛情的理論，就更不值得相信了。

　　她開始努力的回想那關於愛情的定義，可怎麼都想不起來。這是報應，她想，誰叫她那個時候不認真聽課的。盲目無助的時候就連自己曾經不相信的東西都想要相信了。

　　小塵突然就想到老師說過的，理論要結合實際。可實際上，理論並非是正確的吧？

　　小塵想要好好的想想軒給過她的，也想要好好的想想她給過軒的。她想，不應該再哭泣了。

　　（六）

　　小塵是個不會撒嬌的女孩，也是個不會說甜言蜜語逗人開心的人。

　　但，她會用自己特殊的方式來表達她內心的想法。

　　離軒生日還有六個月的時候，她開始計劃要送他什麼生日禮物。她不喜歡去精品店花半天時間挑個貴得要命的東西，打火機或藍球什麼的。她沒那樣的經濟能力，更討厭沒有任何創新任何心意的禮物。

　　花上幾元錢買來一大捆各種色彩的透明管，折幸運星的。那個晚上，她就折了四十幾顆，手酸疼得緊，頭暈炫得很，可她幸福極了。舍友們都說，你真傻！

　　這叫情趣，知道嗎？！小塵用力卻很柔的反駁着，因為夜深了，她害怕擾人清夢，所以只能輕聲的張口爭辯，更是我的心意，我知道他會懂的！

　　他們的開始在西方情人節后，小塵覺得很遺憾。滿懷心思的她，便急急的要準備中國七夕情人節禮物。她想給軒驚喜。

　　罪過，罪過，你們就原諒我吧，為我犧牲一下吧，我會好好報答你們的。嘴裡碎碎念着，對着那一片還不及她高的樹。

　　紅褐色的樹葉，很漂亮。小塵摘了五片，輕輕放在手心。她想，下次再來摘五片，這樣小樹就不會太疼。

　　愛他，就要竭盡所有的相信他，體貼他，關心他，了解他，理解他，寬容他，想他所想，思他所思，煩他所煩，怒他所怒……

　　小塵想，這應該就是愛情了吧。

　　（七）

　　可心裡總是有個聲音在反抗，這不是愛情，絕對不是。如果這真的是，那你豈不是已經失去了自我？失去自我的世界里，何來愛情可言？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從來不是一個人可以維持的。

　　如果真的愛，就應該在擁有他以外還擁有自己。

　　為了他，你還記得你自己嗎？你明白這些天自己有多憔悴嗎？你只想他有沒有睡好吃好穿好，你看到自己蒼白的臉上寫滿脆弱二字了嗎？

　　她想起那快要裝滿幸運星的玻璃瓶，很漂亮，可沒了再折下去的勇氣。

　　她憶起那快到520片樹葉的筆記本，很溫馨，但缺了再摘下去的力氣。

　　這些，都不是愛情嗎？小塵很煩惱。

　　那，愛情究竟是怎麼樣的？小塵迷糊而迷茫了。

　　像是鑽進了昏暗憂黃的衚衕，捨不得按原路返回，卻又找不着新的方向。

　　小塵突然覺得，或許自己從來都不懂愛情，根本不了解愛情的本質和屬性，完全不理會愛情的真諦。

　　原來，自己還不懂愛情，自己從不曾懂愛情。

　　小塵真的不懂愛情嗎？她反覆問自己。

　　（八）

　　可能，從前，自己只是朝着時代的方向遊走，流浪，恰好被不知是哪個春季的東南風吹到愛情的門前，小塵看到，門裡充滿着神秘與幻想，好奇的她就那樣毫不設防的闖進門裡去了。

　　那扇門裡，人好多，好熱鬧，他們演繹着各種舞台上才需要的角色，萬分逼真，栩栩如生，與真實世界無異。

　　小塵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那些前來問路的人，更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向他們問路。

　　在愛情的門裡，她迷路了。

　　小塵，找不到童話世界里的王子，覓不見那個帶有安全感的軒。

　　分不清春天是否真有來到過，辨不明東南風是否真有吹向過她。

　　小塵流淚了，傷心了。

　　急急的想要逃離，逃離那扇充滿神秘與幻想的門。撿起因驚嚇而丟掉的淺灰色運動鞋，匆匆的跑向來時的方向。

　　門邊的玫瑰花好漂亮，卻扎傷了小塵纖小的手指。

　　小塵說，花是不小心扎到自己的。

　　可是，小塵淚如雨下。

　　傷口還是滲了不少鮮血，流到指尖，紅紅的，熱熱的。

　　小塵才感覺到——痛！

　　（九）

　　石子路的最後一步，小塵抬腳跨過……

　　那個面孔，好熟悉！從身旁經過。

　　旁邊的人，好陌生！從身旁經過。

　　不會的，一定不是的，一定是我看錯了，不可能的。小塵強烈抗拒着內心的感覺和眼睛的透視力。

　　近了，近了，真的近了。

　　那張熟悉久違而又陌生到近乎不敢打招呼的臉，讓小塵心痛，卻讓另一個她幸福。

　　顫抖，心跳，低頭，側過臉，不讓他看到。心痛……

　　小塵記得，軒曾經說過，小塵，我只會跟你一起走石子路的。

　　“轉過身，背過臉，不讓目光和你相遇。”小塵記得，有人唱過這樣的一首歌——《還愛着你》。

　　他們走過去了。

　　那一剎那，小塵用餘光看到，他在笑，在對着挽住他胳膊的她侃侃而談，右手上的女式提包還有節奏的上串下跳。他還是那麼健談，那麼愛笑，那麼瀟洒，那麼溫柔，那麼體貼。只不過，這一切都和小塵無關。

　　近到咫尺距離時，他沒有看小塵。

　　石子路，終於被小塵走完了。

　　石子路，畢竟不是屬於小塵一個人的。

　　石子路，那裡的風景果然出人預料。

　　他轉身的背影還是一樣熟悉。

　　背後傳來一陣陣“咯咯”的嬌笑聲。

　　小塵也跟着笑了，笑得流下淚來。

　　祝你幸福！要是這樣，你都還不能夠幸福，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和着眼淚，小塵甩出這句話，快速向前跑了，留下愧疚的軒那僵硬卻掛滿笑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