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鑽了愛情的套

　　大學畢業時，我們是這個縣城裡來的第一批畢業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竟被出乎意料地分配到縣委辦公室做文秘，女友黃晶則進了剛成立不久的電視台。

　　剛上班，就接手一份材料，我整理好去打字室，見裡面坐着一個女孩子，清秀美麗，穿一身乳白色套裝，她說她叫姜珊珊，是辦公室的打字員。

　　在等材料時，我坐下來拿起珊珊看的書，我一愣，是狄更斯的《孤星血淚》，我好奇地問：“你也喜歡狄更斯的作品？”她點點頭：“你也喜歡？”我說：“黃晶有這本書，她喜歡狄更斯的深刻和幽默。”我對珊珊有了好感，我知道機關里的女孩子，不是端着鏡子，就是捧着毛線。一本書，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逐漸的，我去打字室的次數多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珊珊是縣委副書記姜維水的女兒。

　　不知不覺，珊珊在我心裡落地生根了，看到珊珊我會想起和晶晶在一起的日子，和晶晶在一起時，我會突然想到珊珊。我困惑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我把愛情的天平傾向於珊珊，是因為我的上司是一個總找我毛病的人，他讓我看清了，如果沒有依靠，我的前程會葬送在這裡，我知道珊珊是我的一個機會。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女人具備明察秋毫的直覺，就在這時，晶晶突然提出和我分手，她一定是覺察到了我和珊珊的感情。

　　一天，我絞盡腦汁寫了一封信，內容是求晶晶不要拋棄我，看到珊珊一個人看書，我走過去求她把信打出來，她看過信，表情有些不安，待她打完信，我求珊珊把這封信郵寄出去，因為機關里的信大都是珊珊代寄的。

　　不出我的所料，晶晶沒收到這封信，珊珊開始表現出對我的關心，我心裡有了底。

　　和晶晶相處兩年了，說分手的話，我真的很為難，我不想因此鬧出什麼事來。這天，我約晶晶出來，對她說：“晶晶，原來在校園裡我覺得挺有才的，現在走上社會，我才發現沒錢不行，你所期待的幸福我無能為力，你一定要分手，我就不再苦苦挽留。”晶晶爽快地說：“既然我們都無法給對方帶來幸福，那我們就分頭去找吧。”晶晶的開通加重了我的負罪感，恍惚間， 我甚至懷疑晶晶是不是在和我逢場做戲。

　　我馬不停蹄地和珊珊相愛了，他們全家對我很好，還沒結婚，我就搬到了她家裡。

　　新婚之夜，珊珊告訴我，他們全家在我的檔案到了縣人事局時就看中我了，我能夠進機關，都是珊珊父親找的關係，我這才知道，機關算盡，卻早就成了珊珊鍋里的魚。

　　但我很快就感覺到了，這個家不是我的，雖然表面上全家人對我很熱情，但是我很難融入其中，特別是我和珊珊有了矛盾，我就彷彿是被拋棄了一樣。這個家，對我這個外來人口來說，就像是一口架上火的鍋。

　　在家裡得不到尊嚴，我只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我想干出個樣子來，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可是事情並不如我所想，機關里要提拔兩名副主任，無論是業績還是關係背景都是非我莫屬，但名單下來時，卻沒我。我把憋在心裡的話和岳父姜維水說了，他說：“你初來乍到，我不好說話，再混一段時間，會有機會的。”我信了他的話，以後更加努力，還自修了研究生文憑，我等着，相信有一鳴驚人鹹魚翻身的那一天。

　　幾年過去了，我仍然是個小科員，辦公室里的人換了幾茬，我一再等待，等掉了我的耐心，我拿出所有的私房錢找上司劉主任討對策，劉主任說：“你還是做做老丈人的工作吧，他不開口，誰敢用你。”

　　他為什麼不提拔我？這不合常理，他怕別人說三道四，可是他兒子高中畢業，生拉硬拽到鄉鎮當了副鄉長，珊珊已經是主任科員了，連他的侄子外甥都安排了。

　　我去問珊珊，珊珊說：“現在不是很好嗎？很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你都有了，還不滿足嗎？”“可是這些並不是我看重的，我想要的是才能得到承認，通過事業得到人們的尊重，而不是靠在你們家裡的寄生蟲。”

　　我和珊珊爭吵不斷升級，最後我吵明白了，珊珊只是一個初中畢業的職員，我提升了，他們怕我這個煮熟的鴨子再飛了。

　　我已經在考慮和珊珊離婚了。這時，黃晶又突然找到我，她說她現在主要負責採訪縣裡五大班子的領導，所以我們幾乎每天都可以見面了。

　　同黃晶打交道，我總是感到一種負擔，因為掩飾自己的感情太痛苦。有一次，我去一個鄉里參加農村工作會議，散會後，我沒去食堂吃飯，因為昨晚玩了一夜麻將，我開着下屬單位的車子剛上路，就見前面的花傘下有個美麗的背影，是黃晶，我朝她用力鳴笛，她看出是我，高興地上了車。車子開到半路，我把車子停靠在路邊的飯店前：“又困又餓，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吃飯時，晶晶問我：“找個有權的岳父，日子過得挺滋潤吧？”我一聲嘆息：“江里的水養不大海里的魚。”晶晶苦笑：“命運也許就是方向盤，但總是別人手裡的那個。”她是最能理解我的那個人，可惜我們永遠錯過了。那天，我喝了許多酒。

　　出了酒店，車我是不能開了，黃晶自告奮勇，她把我架到後座上，開着車子上路了，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我閉上眼睡了過去。

　　睜開眼睛時，眼前一片燈光，我眼花繚亂，過了一陣子，我看清了自己是躺在床上，床邊坐着一個穿花邊睡衣的女人，是黃晶，我暗叫不好，抻手一摸，全身赤裸，我知道栽在這個女人手裡了，想不到美女永遠等於陷阱，我只好先裝裝傻：“晶晶，這是哪裡？”

　　黃晶轉過來俯下身說：“這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問：“我沒做什麼錯事吧？”“你沒錯，錯的是我。”

　　我翻身坐起，看來我已經錯完了，我就知道她會報復我的，我問黃晶：“你說吧，有什麼條件？”

　　黃晶說：“我一直想問你一句，你真愛過我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從黃晶那裡出來，我心裡很不安，在家門外徘徊好一陣子才進門，珊珊做了許多我愛吃的菜等我，我不解地問：“來了客人嗎？”

　　珊珊說：“你呀，忙昏頭了吧？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呀！”

　　我大吃一驚，可剛剛……我很內疚，想到我一直抱怨的，雖和珊珊有關，可珊珊也是我的選擇，不能因為選擇的過程而遷怒於選擇的結果，我的心裡更加矛盾起來，珊珊見我發愣，她問：“你想什麼呢？”

　　我忙掩飾說：“我想起了我們結婚前的時光，那時候我們多好。”珊珊把頭貼在我肩上流淚了：“你是說現在不好嗎？”

　　也許是做賊心虛，或者是良心發現，我不再苛求珊珊什麼，因為心裡多了晶晶，我和珊珊竟然和好了。

　　一天，晶晶約我出去，我對晶晶說：“到了這種地步，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晶晶說：“現在已經有了。”真是讓我昏天黑地的消息，晶晶懷孕了。

　　我不得不求她把孩子做掉，她說：“不，我保住孩子就能讓珊珊不得安生。”

　　我知道事情鬧大了，我告訴晶晶當初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對不住她，可晶晶卻說：“不，我恨的不是你，其實這一切都是珊珊一手設計的，在你畢業報到前，珊珊就找到我，我被迫放棄愛情，才進的電視台。”

　　我大吃一驚，原以為自己雖沒玩好愛情但是畢竟玩過，卻不知愛情早被玩進別人的圈套。我問晶晶：“當初你為什麼輕易放手？”晶晶說：“那時我抓不住你。”想不到，這兩個女人才是愛情高手，她們過招時，我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到現在，我搞不清楚愛的是誰，更不明白誰真的愛我。我是個不負責的男人，我選擇了不辭而別，我沒有告訴她們去了哪裡，因為我也不知道哪裡能從頭再來。我給她們寄去了同樣內容的信。我告訴她們：也許時間可以檢驗愛情的真偽，記得我們最初相識時，我們看的是同一本書——狄更斯的《孤星血淚》，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偉大前程》，男人離不開愛情，但不能靠愛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