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痛了

　　一

　　一下飛機，雨夢就迫不及待的坐上去南城的大巴。

　　車到中途，外邊下起雨，淅瀝淅瀝地下着。雨夢打開車窗，探出腦袋，任雨飄落在自己的臉上。

　　有三年了，雨夢離開這個城市整整三年時間了。

　　正想着，手機響起來。不用說，打電話的是雨夢的閨中密友，小慧。

　　剛接通，小慧的熱情透過手機滿滿的傳入雨夢的耳朵：＂夢夢，到哪了？聽雨樓等你啊，快點來哦．＂

　　雨夢呵呵的笑出聲來：＂三年了，都嫁人了，婚姻怎麼沒把你打磨出溫柔來啊．馬上到了，就幾分鐘呢＂

　　六分鐘后，車子在聽雨樓停下．雨夢的車門還沒打開，小慧就一把拉出了她，抱個滿懷，滿臉幸喜的說：＂夢夢，可想死我了．這三年，你藏到哪兒去了，沒半點音迅．＂

　　雨夢輕輕的拍着小慧的肩，努力的笑了笑，說：＂這不回來嗎？好好的啊．我的行禮，還在後備箱呢？＂

　　小慧聽過，馬上轉身走到車后，拉開後備箱，抱出行禮．拖着雨夢的手向聽雨樓走去．

　　聽雨樓是南城一個全木製小飯莊，乾淨幽雅．樓立在河邊，靠河的地方布置了一條長長的人工雨簾．

　　雨夢在南城上班的時候，第一眼就愛上這地方．隨之便常常和醫院的幾個小姐妹來這兒小聚，都愛煞這樓，這雨簾．

　　再次走入這個熟悉的大門，雨夢下意識地朝窗邊的一個位子瞅了瞅，位子是空的．

　　雨夢真希望這桌子永遠是空的，連同有關桌子的記憶也能如此．

　　這時，中間大圓桌上的幾個小姐妹見到雨夢走進來，都驚喜的跑上前圍着她，問她去哪兒了．

　　一大群人，就這樣圍着雨夢，往圓桌走去．走近靠大門口的樓梯階時，雨夢突然望着樓梯呆立住了，眼睛直直地傻傻地盯着，一動不動。

　　小慧第一個發現她的不對勁，試着推雨夢往前走．

　　小姐妹們這時都發現了雨夢的不對勁，都推着雨夢，想讓她儘快離開，最好，什麼也沒遇到．

　　二

　　樓梯上，站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有近一米八的個頭，濃深的劍眉英氣逼人，大大的眼睛布滿了傷痛，沒有一絲生機，只是直直地傻傻地睜着。

　　是宿命，還是命運弄人？

　　雨夢實在分不清楚。

　　六年前．在醫院報到的第一天，雨夢就碰到他，逃離三年後回來的今天，怎能又碰到他呢？

　　記憶在難過的瞬間展開．

　　那是一個三月的早晨，天上下着小雨，整個南城朦朧着沒睡醒．２０歲的雨夢走在去Ａ醫院報到的路上，滿心高興．可能是來得太早，進入醫院的時候，她發現，醫院也在睡覺，安安靜靜的．

　　這是一個市附屬醫院，雨夢花了二萬元錢，通過二姨的關係才分到這家醫院的．醫院有許多幢樓，她不知道應該到哪兒報到．

　　＂早知道，我應該聽二姨，讓她領着來的．＂雨夢一邊嘀咕，一邊尋着人影．

　　正尋着，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的男子，穿着一件黃色的皮上衣，配一條米白的西褲，足蹬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陽光帥氣極了。

　　雨夢快步走上前，滿臉堆笑，問：＂大哥，我是新報到，要往哪兒走啊？＂

　　男子很詳細的告訴她路徑，便從另一幢樓房門口進去了，那離去的背影舞動了雨夢的心湖。

　　８點鐘醫院正式上班了，雨夢按男子的指引往報到處走去．剛走進大門口，便看到她所謂的大哥，正穿着白大褂一臉笑容的坐在報到處的位置上．男子一臉溫柔的笑容掃除了她的窘態，可她還是一臉紅撲撲，如三月桃花．

　　三

　　面對一份新工作，雨夢應該高興才對，可她卻慢慢開始害怕上班．

　　雨夢的新工作，在大藥房負責拿葯．分白夜班．自從她來到大藥房，醫院院長就常常光顧這個地方，並常常借教她工作為理由，對她動手動腳．

　　院長是個矮胖禿頂的中年老頭．據說只有４０歲，可在雨夢看來，應該５０歲才對．

　　雨夢正是水靈的年紀，又有１６５cm的個頭，如水的臉上長着細長的丹鳳眼，加上彎彎的柳葉眉，到哪都是一處風景．

　　雨夢很害怕院長，打心底害怕。

　　她把事情告訴二姨．沒料到二姨去院長家之後，院長來大藥房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也越來越頻繁．

　　二姨只好不停的幫雨夢借紹對象．二姨也沒辦法，院長在省里有關係，哪個都動不了他．對象見了不少，可是，一直無法和雨夢心底那個影子重合。

　　一個大雨的深夜，院長闖進大藥房，撕開了雨夢的衣服，她絕望得想死的時候，一個男子從天而降，破門救了她．

　　雨夢撲在男子懷裡失聲痛哭起來，愛情象一支強心針，突然地、精確地扎進她的心房，慢慢地滲透到全身每個角落．

　　是那一刻，害怕、恐懼、絕望的時刻，她愛上了他。

　　這個男子是大哥，是醫院的牙科主治余醫生，也是雨夢的大魚。

　　四

　　每一份愛情的產生，都能讓空氣飄着幸福的香味。

　　雨夢愛大魚，從頭到腳都愛，他身上每一件物品都是雨夢給買的，連腳上的襪子也不例外，她喜歡他陽光帥氣的樣子。

　　雨夢的生日尾數是１３，他們在聽雨樓選擇了１３號，一個靠窗的位置，作為他們約會的地方。

　　雨夢一直認為，能和大魚生活在一起，應該是一件很快樂幸福的事。他那樣美好，那樣細膩，那樣溫柔，一言一行都是那樣的讓她開心沉醉。

　　可是，他有妻，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女兒。雨夢一開始就知道。

　　最初碰到的，以為為時不晚，原來一切都太遲了，可雨夢選擇了愛，或者是愛選擇了雨夢。

　　小慧說，你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選擇一個有婦之夫。雨夢想想了，輕輕地笑了，說，剛好遇到。

　　可後來呢？愛情的後來會是什麼呢？

　　一年後雨夢懷孕了。

　　大魚輕輕撫着雨夢的肚子，說，夢夢，我一定給你個美滿的愛情結局。於是，大魚把他們的事告訴了他姐，他姐告訴了他媽，他媽告訴他妻子。

　　大魚的妻子找上雨夢和大魚，和風細雨地勸他們放手。

　　他們一個字都沒聽入心，開始在外邊租房，過起真王子公主的生活。

　　這樣的幸福，讓雨夢感覺時間太瘦，指縫太寬，一揮手就一天過去了。

　　那是一個假日，雨夢大魚窩在房子里聽胎教音樂，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胎教音樂的溫馨。

　　門還沒有完全打開，一個人影就闖了進來，直接走到大魚面前，對站在門口的雨夢說：“我是大魚媽媽，現在有話和兒子說，你裡屋去吧。”

　　雨夢焦急的在裡屋等着，不知道大魚的媽媽會和大魚說什麼。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也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大魚走進裡屋對雨夢說：“夢夢，我得回去一會兒”

　　雨夢問大魚發生什麼事，大魚低着頭什麼也不說，只是說要回去。

　　雨夢緊緊的抱着大魚，說：“大魚，不管你離還是沒離，我們都在一起了，彼此都擁有了。你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講的呢？”

　　大魚依然什麼都不說，依然堅持要回去．

　　看着大魚無助的樣子，雨夢哭了，說：“你走吧。”

　　看着大魚漸行漸遠的背影，雨夢悶悶地坐着，悶悶想着。

　　午夜時分，大魚還沒回來。雨夢不想看着他在二個女人的戰爭里，頹廢下去，不想看着他在矛盾糾纏里，沒了呼吸，這不是她想要的大魚。於是，她選擇了死，選擇狠狠地朝手腕劃下去。

　　這時，大魚剛好打開房門，剛好又一次救了雨夢。

　　雨夢說，對不起，我不想讓你為難，真的對不起。

　　大魚抱着雨夢哭出聲音來。

　　第二天，他們就從醫院消失了。

　　五

　　雨夢和大魚去了上海．

　　貧賤夫妻百事衷．何況，他們不是夫妻；何況，他們走得突然，連身份證也沒帶．

　　一個月後，他們回到之前的出租房。回來之後，雨夢的工作沒了；大魚的老婆幫大魚辦了調離，去了另一所醫院，他不能再按時回出租房了．

　　大魚老婆似乎早就料到，有這麼個結局．

　　守着這麼個空房，雨夢的心痛掉了一地，她發信息給大魚：我要怎麼辦才好？是不是應該放手，孩子現在都三個月了。

　　大魚馬上就出現了，對雨夢的肚子說：“夢夢，再等等，小寶貝，再等等。”

　　雨夢問：“那要等多久呢？能告訴我嗎？”

　　這時，大魚沉默了，眼神變得閃爍起來。

　　肚子一天天露出山水，雨夢開始整夜失眠，二姨和家人開始逼她打掉孩子。

　　睡不着的夜裡，雨夢不停的發信息給大魚，不停的打電話給他.她好害怕，好無助，像個溺水的孩子，拚命的想抓住些什麼。..

　　他們在電話里開始吵。

　　大魚說，你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子嗎？我不回去，你總懷疑我回去了。我為你，名望沒了，家庭不要了，男人的自尊也丟，你還想怎樣？

　　雨夢就哭，不停的哭，說，那我呢，你有沒為我想過。為了你，工作沒了，名聲也踩在腳下了，一個人在家，守着你，守着你的孩子。

　　大魚開始不接雨夢電話，不回雨夢信息，最後，整天關機。

　　雨夢看他那樣，心裡好恨，開始去他上班的醫院找他，逼他。

　　大魚從雨夢眼前消失了。

　　雨夢累了，不想再耗下去，於是便發信息給大魚：今晚我在聽雨樓１３號等你，會一直等。我們的分手吧。

　　那一天，也下着雨，雨夢早早坐在１３號桌子上等．她不停的給大魚發同一個信息，直到雨夢的手機收到大魚的開機信息提示為止。

　　雨夢盯着窗帘外的雨點數着，也數着大魚的到來。

　　雨點輕輕地墜落，輕輕地掉在河裡，輕輕地碎裂，在雨夢注視下，無影無蹤。

　　她一直這樣靜靜的看着，等着，數着。

　　零晨二點，聽雨樓打烊了，雨夢是一個人回去的．走回去的，她聽到絕望穿越時空在尖叫。

　　這是一段很短的路，雨夢卻整整走了一個世紀。

　　回來后，她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藥，把大魚和他們的孩子統統丟入無邊的黑暗．

　　家人在醫院守了雨夢三天三夜，三天後，雨夢從南城徹底消失了

　　六

　　撲通一聲，大魚已跪在雨夢面前，這聲音碾碎雨夢所有的記憶．她輕輕的看了一眼大魚，輕輕的轉身，就如最後一夜的那場雨，輕輕的墜落，不再回頭．

　　大魚一個人坐在１３號喝着酒，喝了很多，醉了，然後，他渾身抽，酒精中毒。

　　姐妹們把大魚送到醫院，他掙扎着爬下病床，跪下，拉着雨夢的手，不停地說著，念着：如何如何對不起，如何如何捨不得，如何如何難過，如何如何後悔．．．．．．

　　雨夢的心一軟，又一次相信了他，相信他會離婚，相信他給他們的愛一個完整的家。

　　小慧說，雨夢，你還愛嗎？雨夢輕輕地笑着，說，誰叫我，離開三年，又剛好遇到．

　　雨夢選擇了去愛，或者是愛再一次選擇了雨夢．

　　這一次，大魚的老婆不再沉默，拉着已4歲的女兒和婆婆，找到他們的小屋．

　　大魚老婆說，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女兒說，爸爸，我和媽媽一起，也留下．

　　大魚媽媽拿起水果刀對着脖子說，你不回，我的刀子就劃下去．

　　雨夢只是靜靜的看着大魚，看了足足半個小時，然後，走到大魚媽媽身邊，拿下刀子，跪了下來，哭了，說，對不起．最不應該留下的，是我．

　　是誰說的，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滑落，此刻，雨夢早已淚流滿面．

　　她只想快點離開，永遠的離開南城，離開這個出租房，再也不要回來。

　　她好想回去看看她的美容院，回去看看她的兒子，那兒才是她愛的歸宿。

　　她的兒子，已三歲了，叫小魚兒；她的美容院也三歲了，叫紅塵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