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女人花

　　1

　　開始世偉是叫我姐姐的。儘管他已經32歲了，比我還大一歲，可因為是妹妹如畫的男朋友，也只得委屈自己了。

　　妹妹年輕漂亮，剛剛大學畢業不久，正是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候。那天，她大大咧咧地對我說：“姐姐，今天晚上我帶一個男朋友來家，你幫我參謀參謀。”說完，根本不等我說什麼，秀髮一甩，哼着流行歌曲，風一樣出門了。忽然，她又返身回來，沖我做了個鬼臉：“忘了告訴你，他和你一樣，也是做廣告的！”

　　我無奈地看着她消失掉了。妹妹的性格和我完全相反，我喜歡恬靜，她卻風風火火；我心細，她豁達……總之，在陌生人眼裡，我們怎麼也不像是親姐妹，可我們偏偏是，而且感情很好。

　　晚上，妹妹果然帶着一個男人來家了。妹妹把他——也就是世偉介紹給了我們全家，他中等偏上的個頭，微微有些發福，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給我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這是咱姐，叫姐姐。”妹妹對世偉說，世偉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窘迫地朝我叫了聲：“姐姐！”妹妹抿着嘴“嗤嗤”直笑。我的臉莫名地發漲，連忙說：“我叫如詩，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那怎麼行？我的姐姐就是你的姐姐，是不是？”妹妹嬌嗔地對世偉說。“是啊，應該叫姐姐。”

　　飯桌上，世偉殷勤地給爸媽布菜，並適時地講了些笑話見聞，二老對他很滿意。能看得出，世偉這個人很成熟，要不怎麼人家能當經理呢？這樣倒不錯，妹妹這個貪玩好動的瘋丫頭是該嫁一個沉穩的人。

　　這天夜裡，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覺，便打開了CD，當那婉轉、哀傷的《女人花》響起時，我不禁潸然淚下……

　　五年前，我嫁給了家雄。家雄高大帥氣，對我呵護有加，溫柔體貼，我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有一次我出差歸來，竟看到家雄和一個小女生赤條條地滾在床上，霎時，我心都碎了。我無法忍受和一個對自己不忠的人在一起生活，於是毅然決然地和他分了手……別看我外表一副堅強的樣子，可我害怕孤獨，便搬回了家，有爸媽和如畫作伴我還能踏實些。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莫名其妙的，我眼前居然晃動着家雄的影子，我使勁閉上了眼睛，家雄居然變成了世偉！

　　2

　　從那天起，世偉就成了我們家的常客，有時候還幫着我們做家務。妹妹從小到大被家人寵壞了，洗衣做飯是我和老媽的事，所以世偉獻殷勤只能獲得我和老媽的好感，妹妹可一點也不領情。

　　對此我有些不忍，偷偷對妹妹說：“如畫，人家世偉來了你怎麼無動於衷似的？要麼勤快一點，裝裝樣子，要麼就好好陪陪人家，小心人家把你甩了！”“哈哈哈”妹妹笑得前仰後合：“姐姐，你可真逗，只有我甩男人的份，哪個男人敢甩我？”我暗暗搖了搖頭，妹妹仗着年輕漂亮，可她哪裡知道，年輕漂亮是稍縱即逝的啊。

　　“姐姐，經常聽到你聽《女人花》，你那麼喜歡？”世偉對我說。

　　“還行吧。”我笑笑，未置可否。

　　“其實，我也很喜歡《女人花》憂傷的歌詞配上梅艷芳的歌喉，的確很美。”咦，原來這傢伙和我志趣相同，妹妹一向不喜歡《女人花》，“不過呢，”世偉話鋒一轉，認真地說道：“《女人花》不能總聽，它太傷感，就像歌詞唱的那樣‘孤芳自賞最痛苦’。”

　　從那以後，世偉和我的話便多了起來，有時候，妹妹不在家，他來我家也能和我聊上好久。

　　這天，天已很晚了，我去陽台找東西，驀地發現，樓下停着一輛轎車，轎車旁邊一對男女在熱烈地接吻，女的是妹妹，男的卻不是世偉。我心裡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啥滋味。

　　不一會兒，妹妹興高采烈地進了家門，我實在忍不住了，劈頭蓋臉向她一通怒吼：“太不像話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世偉？知不知道，你這叫背叛！是玩弄人家的感情！”

　　妹妹被我說蒙了，愣在那裡好久才回過神來，不服氣地反駁道：“至於嗎，姐姐？我和他又沒正式結婚，憑什麼現在就要被束縛住？再說了，你是我姐姐，憑什麼要向著他說話？”妹妹用怪怪的眼神上下看了看我，狡黠地一笑，“噢，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喜歡上他了！太好了，我正愁該怎麼和他攤牌呢……”

　　我的臉一陣發熱，像是秘密被人窺探到了一樣，啐了妹妹一口，轉身回房，不理她了。

　　3

　　妹妹傷害了世偉，就像當年家雄傷害我一樣，我覺得世偉真可憐。可傷人的一方是妹妹，我心裡很亂，不知道究竟該向著誰。因為總是想着妹妹和世偉的事，那些天我工作無精打采，經常出錯。

　　這天上午，有人通知說老闆要對我們部門開個短會，我嚇了一跳，不會是因為我最近出錯而要遭訓斥吧？

　　“這位是你們部門的新任經理余世偉先生……”原來是來了新經理，咦，這人好熟，嗨，原來是世偉。他看見了我，偷偷朝我眨了下眼睛。這個世偉，調到這裡來怎麼也不提前吱一聲，真是的。

　　開完了會，沒人的時候，我嗔怪道：“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幹嗎要調到我這裡來，要是你和這裡的小美眉黏乎，就不怕我告訴如畫？”

　　世偉兩手一攤，作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如畫最近對我越來越冷淡，你這當姐姐的沒看出來？”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該好好哄她呀，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來這裡有什麼用？莫非是想巴結我，讓我多給你說些好話？”

　　“不是這樣，”世偉的臉有些發紅，“我來這裡，是因為我真正愛上了一個人……”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不知該說什麼，恰好這時，有人來喊世偉，說老闆找他，我這才長舒一口氣。

　　原來老闆安排世偉和我去上海出差。在飛機上，我們兩個默默無語，事情就是這樣奇怪，當初世偉來我家，和我有說不完的話，現在可倒好，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還是我先沒話找話：“你和如畫，真的不能挽回了嗎？”

　　世偉轉過頭來，深情地望着我：“她喜歡上了別人，我也找到了我愛的人，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的心“怦怦”直跳，趕緊打住。世偉的這種眼神，就像盛開的罌粟花，讓我心慌意亂而又有一絲的甜蜜。

　　“是嗎？”我心裡暗暗期待，但期待什麼，我並不知道。或者，我並不想知道。

　　事情辦得很順利，有世偉在，好像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出差就要結束了，可我的心裡卻空蕩蕩的，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沒辦，是什麼卻又說不清。

　　返回的前一晚，世偉說請我吃飯，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世偉說：“外面的酒店太嘈雜，我買了酒，在我的房間里吃吧？”理智告訴我應該找借口推掉，可我竟然神差鬼使地答應了。

　　他的房間播放着《女人花》，那婉轉的曲調配上朦朧的燈光，使我的心有了一種渴望已久的愉悅。兩杯酒下肚，我感覺很放鬆，話也多了起來。

　　“世偉，前些日子你告訴我，你喜歡咱們公司的一個女孩子，誰啊？說出來，姐姐可以幫你。”

　　世偉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用手理了一下我的頭髮，幽幽地說：“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世偉的眼神火辣辣的，我心裡像揣了只小兔子，不敢抬頭與他對視。“如詩，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一朵女人花，我愛你！”我哭了，不知怎麼就倒在了世偉的懷裡。

　　世偉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我貪婪地聞着，順勢摟緊了他的脖子。世偉吻着我，我也盡情地回應着。然後，他把我抱起來，輕輕放在了床上，解開了我的扣子，屋裡環繞着梅艷芳那飽含深情的歌聲：“……花開不多時啊堪折直須折，女人如花花似夢……”

　　4

　　那段賓館激情，把隔在我和世偉之間的窗戶紙一下子捅破了，我蟄伏心底已久的活力一下子迸發出來。使我精神抖擻，紅光滿面。其實對女人來說，世上最好的化妝品就是愛情，可我該怎麼和妹妹說，怎麼和爹媽說這事兒呢？

　　這天晚上，妹妹竟然回來得很早，正懶洋洋地待在我屋裡，躺在我的床上。太好了，我正要把和世偉的事和她說呢。

　　“姐姐，你可回來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呢。”妹妹看見我，急切地說道。

　　我的心情極好，笑着說：“說吧，一定又是對哪個帥哥動了情，對吧？”

　　“真不愧是我的姐姐，你猜對了！”妹妹發亮的眼神忽地又暗淡了下去：“怎麼說呢，你對他也很熟。本來我打算和他分手，可和他分開的這些日子，越來越想起他的好來。也許，這回我是真正的愛上了一個人，那種滋味，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我的心不由一緊：“你說的，是誰？”

　　“還能是誰，世偉唄。”我如雷擊頂一般，泥塑般呆在那裡。妹妹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顧自繼續說道，“我想和他重歸於好，不知道他會不會……”

　　可現在世偉愛的是我呀！也不對，要是沒有我，他們重續前緣不是很自然的嗎？妹妹是我世上最親的人，我該怎麼做，難道我要生生地把世偉從她手裡搶過來？我心如刀絞，淚眼蒙目龍，真應了那句“花開花謝總是空，緣分不停留，像春風來又走”。

　　5

　　我寫了辭職報告，離開了這裡去了廣東，在那裡，我在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了工作，還是干我的老本行。我換了手機，沒有告訴家裡人我去了哪裡。

　　有人說，愛情會使人忘了時間，同樣時間也會使人忘了愛情，我希望世偉能慢慢忘了我，和妹妹結婚。

　　我有了新的工作環境，有了新的同事，也有新的朋友，但始終沒有男人走進我的心扉。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原來，我對世偉的愛已經入骨。

　　這天下班后，我像以往一樣走出了公司大門。西下的太陽還是那麼絢麗，如織的人流還是那麼匆匆，路邊的樹木還是那麼鬱鬱蔥蔥，一切看起來和平時都沒有什麼兩樣。

　　猛然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世偉！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起來瘦了些，臉上的胡茬顯得風塵僕僕，手裡拿着一束紅彤彤的不知名的鮮花，正笑吟吟地朝我走來。

　　世偉狡黠地對我一笑：“如詩姐姐，你瞧，這就是女人花，它開得多美啊，送給你！”

　　女人花妖嬈盛開，嬌艷無比，散發出醉人的芳香。我猛地撲進世偉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我想，今生今世，再也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