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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魁北的愛情過去時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pp958

  我和魁北跟太多的戀人們一樣,走到一起,是緣於上了同一條船。我們喜愛共同的事業,在無比年輕的時候,曾經同樣艱辛地奮鬥過。

  魁北拉大提琴,我唱民族歌曲。2002年我從西安音樂學院畢業,為了夢想,輾轉到達深圳。同年,魁北畢業於哈爾濱音樂學院,先在瀋陽某劇團,給國內知名女高音做200人組的配樂,半年後辭職,經杭州停留到達深圳。

  我認識魁北是2003年的秋天。魁北跟一個拉小提琴的、一個吹薩克斯的同行合租。那年秋天深圳有些冷,福田區的音樂人聚會,在那裡我結識了初來乍到的魁北。

  他鄉寂寞,志同道合,一見鍾情。我跟魁北相愛后,為了節省南方貴得殺人的房租,我搬去魁北那裡辭舊迎新,開始了我和魁北的二人世界。

  都說搞藝術的情感泛濫,容易遊戲人生,但我相信與魁北的愛情是完全純潔的。魁北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很長一段時間,我也以為他也會是最後的那個。

  那時魁北初到深圳,折騰了幾個月,來時所帶的積蓄所剩無幾。而我雖在深圳已一年,可唱民族歌曲實在不是個賺錢的門道,只能找些歌廳夜總會臨時過場子,日子勉強維持,積蓄根本無從談起。但我不想放棄民族唱法。魁北和我面臨同樣的問題,他的大提琴在這邊也沒有市場。為了生計,我們又找了一戶兩室一廳的民房,和一對湖南的夫婦合租。

  這時粗算我跟魁北相識的時間,且不足半年,正是該熱戀發瘋的時候。從前在音樂學院,我淺嘗輒止地交過一個男友,在那耳濡目染,也看多了紛繁的浪漫。可是真正將自己與一個男人水乳交融之後,日子卻是瑣碎的。我已經很久不曾聞過巧克力的香味,別說紅酒,我和魁北連啤酒也戒掉了,只在心煩鬱悶時,喝最便宜的太白。

  2004年5月,魁北患上突發性關節炎,在左手的食指,正是魁北過日子的那根手指。以為是天意,我不得不勸魁北放棄大提琴,一面自己也考慮是不是該轉行。

  我改唱流行歌。在晚間11點起,跑各大夜總會和歌舞廳,每一場下來有200塊的出場費,可是我卻放棄了堅持6年的理想。我的魁北病了,我必須工作。

  做歌手的當然得有行頭。而我一轉型,從前唱民族歌曲時置買的裝扮就用不上。我沒有錢買衣服,只好買許多誇張廉價的首飾和假髮往身上堆,化濃妝,唱愛情。我一直經營着的優雅消失了,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俗氣女人。我需要錢,得生活,還要給魁北看病。

  有4個月的時間,我每天都要跑兩到三個場子。因為深圳的歌舞廳不夠集中,我買了輛手閘壞掉的二手自行車,方便趕場。時間很緊,通常是衣服都來不及換,妝容整齊地穿着一套誇張的大紅禮服,像個怪物似的,穿越大街小巷,到最後練得不用剎車也能夠暢通無阻。

  我不斷自我安慰,一天天總能看見嶄新的錢。可是魁北的病卻愈來愈嚴重了。他不願待在家裡讓他的女人養活,所以憂鬱,暴躁,膚色也暗淡。看到魁北那樣我也很痛苦。我們沒有太多甜蜜浪漫的愛情,還來不及悉心地了解彼此,我們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落魄。

  周圍的朋友都以為我跟魁北會雨打風吹散,可是事實上,我們早已密不可分。沒有諾言,少有說愛,但魁北就是我這一生的親人。

  魁北花200塊錢抱回了一台VCD,電視是湖南夫婦的。我買了大堆李連杰成龍的粵語功夫片,魁北先是在家一面溫習俠義一面學說廣東話。我則躺在床上補覺。魁北常會做了大堆好吃的,盛在一個綠紋瓷碗里,一邊大着舌頭用東北音兒的廣東話叫我老婆,然後整個人就靠了過來。後來我報了個流行樂的培訓班,每天11點到下午3點上課。漸漸的,我回家后,就發現碟片變成了原版英文的美國片。魁北在家無事可做,開始練聽力。再後來,一些經典的法語片子也出現在家裡的CD架上。而我日趨忙碌,8月底,有個暑假的孩子,還拜師跟我學民族唱法。

  魁北的手指絲毫不見好轉,起初不能彎曲不可以動,到後來麻木,竟少有知覺。我們試了很多偏方,也慕名尋了許多醫生。可是無用,9月,魁北的左手終於形同虛設。

  我唱歌賺來的錢大多給魁北問了醫,但仍沒能挽救魁北撥動琴弦的手指。我們兩個人,一起只能疲憊。月底,我帶那個跟我學民族唱法的孩子,回家裡取一本歌譜,是打算鼓勵那個孩子的禮物。當時很熱,魁北煲了綠豆百合湯。我和那個小姑娘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喝湯,小姑娘跟我搶那個綠紋大瓷碗,我便給她。結果不知怎的,湯喝到一半,綠瓷碗就摔到地上成了碎片,扎破了小姑娘的手。

  而魁北自從看見我把綠紋碗遞到孩子的手裡,臉上便有了慍色。而後小姑娘撫着自己的手哭的時候,魁北一巴掌拍在了女孩的頭上。因為這,我跟魁北有了第一次激烈的爭吵。

  暑假結束后,我帶的第一個學生也結束了。這之後,我乾淨地轉行唱流行歌。從此,再沒找到接觸民樂的機會。

  而我和魁北的感情,自這次爭吵之後,我產生了懷疑。儘管一再忽略,視而不見,我跟魁北的距離到底還是顯山露水。不是錢的問題,或者說跟錢有關。為了掙錢,我徹底變得庸俗,僅僅四個月,最初魁北認識的那個我已完全不見。而魁北沒有變,他還是對音樂很執著,有時在家裡唱歌,除了國語,魁北還能夠嫻熟地運用粵語、英語,甚至法語。我卻連香水都只會習慣性地選擇濃烈刺鼻的了。

  這次吵架之後,我很傷心地哭了一次,覺得很難過,命運無常。我和魁北都是善於幻想的人,我們熱衷夢想忽略現實,我寧願和魁北做個高調的街頭藝人,兩個人一起,有愛情有音樂,一生足夠。

  可是晚了。我自作主張賺錢給魁北治病,沒料,一切都開始變了。我一步步走離魁北,一天天遠離我們的愛情。魁北的手指不能靈活如從前,可他還有純凈的思想。而我,卻不能回歸過去了。我和魁北的愛情,快到了盡頭。

  這時,有一家大型夜總會新開張,獨闢蹊徑,他們要招一位琴師。要求女性,精通樂理,熟練大提琴。開了很高的薪水,還有良好的班底。我央魁北教我大提琴,魁北先是驚詫,而後沉默,最後眼濕。魁北手把手將大提琴的基本章法教給我。

  近兩個月的日子,我們抱在一起,不是拉琴,就是做愛。

  兩個月後,魁北在東北的一個音樂老師赴法任教,可以帶一名助手。魁北去了。那時我們相識整一年,我在深圳送魁北上飛機,我和魁北,就這樣分手了。

  我沒有去那家夜總會拉大提琴,魁北學了十五年的童子功,自然不是我兩個月就精通得了的。魁北走後,我就嫁給了那家夜總會的老總。心情好時,看許多別的琴師吹拉彈唱。我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變得更加庸俗不堪,在沒有結束一段戀情的時候,看着敗了一半的殘局,我快速地又步入另一段感情。

  我不用工作,在家裡做少奶奶,每日看報紙喝早茶。偶然的一天,我在深圳的一家報紙上,看到一個署名“左手寫的情詩”寫的連載隨筆,題目是“愛情從來都是過客”。只看了一期里的一段,我就知道“左手寫的情詩”是魁北了。我堅持看完了兩個月的連載,這些大約是4個月前寫的東西,恍惚回憶我跟魁北曾經擁有過的,那些難忘而又艱澀的愛情。

  “我愛她。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可以那樣地去愛一個人。當我看到她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拖着到地的大紅禮服,臉上的濃妝脫落一半,露出她的委屈一半。我看到她狼狽地騎着一個手閘壞掉的舊單車,在車潮湧動的深圳街頭左衝右突時,我發現我是那麼地愛她,勝過愛我自己。我終是無法再像愛她一般去愛別的女人了。

  可是,我也不能愛她。我怕我給她的愛遠不完整。我只是一個按不動琴弦的大提琴師。又何況,在深圳,即使我手指靈活,十幾年的術業專攻,除了不景氣的大提琴,我也是無法成就別的生活,以給她幸福。倘不能給她幸福,我又憑什麼仰仗愛情霸佔着她呢?

  我寧可不要音樂,如果我有足夠的幸福可以給她,我便滿足。”

  我一遍遍地看着魁北寫下的話,淚如雨下。

  23歲我結婚了。我是個傻瓜,有些事情我還是錯了。我確定我也深愛着魁北,不然他所說的那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想不通?我以為自己庸俗了,魁北早晚不會要我了。可沒想到,魁北是在傷心自己壞了左手。

  我患得患失,以為跟魁北的,不是一般人的愛情。我錯過了最簡單的思維,於是錯過了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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