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是還不掉的老片

　　1．他的吻，一如當初的赤熱

　　我知道，開始錯的是我。如果我不去見夏子末。

　　但是，事隔六年，那個男人像是永遠不知道蒼老為何物，除了面貌毫無改變外，渾身散發著更加沉着與成熟的男人氣息，令我如初心動，並更加着迷。是的，當初我是要死要活着跟他在一起，甚至他不刮鬍子的樣子，我都覺得酷到極點。

　　但是，他還是離開了我。雖然，是我先提出分手。當他說我不能給你未來的時候，我讓他滾了，滾出了我的世界。

　　後來，我們就各自結婚了，只是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內心就會隱隱作痛，悔恨自己當時的任性。我承認，與蔡銘結婚有點倉促，但是，鑒於他各方面條件還算不錯，我抱着反正要找一棵樹上吊，不如搶一棵貌似較好的樹先吊了，就這樣跟蔡銘火速結婚了。

　　外表上，我們平和甚至很客氣的相處，但是，卻找不到那種熱烈的愛的感覺。我知道，或許是每個女人心裡都有一個愛的夢，如果沒有最完美的愛的感覺，那顆心就永遠找不到歸宿。

　　所以，我一邊雲淡風輕地與蔡銘生活在一起，一邊一次又一次地回憶着與夏子末又愛又恨、撕心扯肺的當初。直至我們在服裝行業的年終洽談會上遇見。

　　那晚，我坐在他寬大的客廳里，看着那盤闊葉的紅吐株開着白的紅的花，我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味，看來，你女人挺會過日子的嘛。

　　是啊，若不是你拋棄了我，我怎麼會找到這麼個會過日子的女人啊。他的語氣明顯帶着嘲諷。我沒吱聲了。

　　他給我泡了杯玫瑰花茶，他知道，我不喝茶葉的。他說，其實，我找過你的，但是，你沒給過機會，搬了家，換了號，也換了。

　　我不想提這些，就轉移了話題，她今天不在家？他點了點頭，出差去了，什麼研討會之類的特多。我心跳突然就快了起來，彷彿像是借這個空子偷情似的。

　　他說，看碟嗎？我點了點頭，我們曾經擠在一張1.2米的小床上，一張接一張地看碟片，打發了大部分的戀愛時光。他苦笑着說，她喜歡看沒完沒了的韓劇，不喜歡看電影。我說感性的女人大多如此。

　　他接過話說，是的，你是為數不多的理性女人。我無語了。

　　想不到他放的片子竟然是《她比煙花寂寞》，我突然想起，這片子本來是我的，在他還沒還給我之前，我們就分手了。

　　他點了一支煙，這片子一直放了六年，因為我還不回去了。我怔怔地看着他，那些泛黃的相愛時光就如潮水一樣翻江倒海地涌了上來，我不顧一切地抱緊了他。他的吻，像當初一樣赤熱而甜蜜。

　　那晚，我突然哭了，為自己遇到舊愛，也為自己感到悲哀，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什麼都變了，唯獨對夏子末的愛卻不曾改變。

　　2．我決定不再見面

　　我回到家，蔡銘依舊趴在電腦面前，下着四國軍棋，他聽到我進來，眼皮也沒抬一下，今天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我說是啊，洽談會結束后一幫同事又是喝酒又是吃宵夜，把我給累死了。他看了我一眼，那你早點休息吧。

　　唔，我去洗洗。

　　在衛生間看自己的臉，紅撲撲的，像一個熱戀中的少女。我感到興奮又覺得羞愧。為自己找回舊愛，也為自己的出軌。

　　睡覺的時候，我先躺下，閉着眼睛卻睡不着，腦子裡滿是與夏子末糾纏在一起的情景。蔡銘在我的身邊坐下，他把被子很仔細地弄好，把我露出的腳也放在了裡面，然後拉燈躺下。一隻手習慣性地摟着我。

　　當他那勻稱的鼻息傳到我的臉上，我卻更加無法入睡。如果此時躺在我身邊的是夏子末，如果我跟夏子末結婚六年，我們的激情跟所有的人一樣地磨滅了，只餘下平淡的生活，他會不會跟他的那些老情人說，其實，我心裡一直有你。而我，也會不會碰到一個令我心動的男人，然後跟他過夜。

　　我決定，不再跟夏子末見面。

　　3．他說，我不想失去她

　　日子回到原來的風輕雲淡。奇怪的是，那天後，夏子末也沒有再來找我。可是，越是這樣，心裡越覺得悵然與想念。我不知道，夏子末會不會想我，或許，他僅把我當作了乏味婚姻的一種調劑品。

　　越是這樣想，心裡就越覺得不平衡，甚至想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夏子末我恨你。我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事隔這麼多年後，難道我又一次陷入了夏子末所設下的情網？而我像一隻擄獲的蒼蠅一樣做着無力的掙扎。

　　所以，當夏子末再一次約我的時候，我竟然沒有一點回絕的力氣，只用了一個字：好。然後恨不得立即朝他飛奔而去。我恨自己為什麼會又一次愛上他，也恨他為什麼要在我平靜的生活里翻起波瀾。

　　我對蔡銘說，今天是好友阿梅的生日，我去參加她的生日Party。蔡銘正在盯着電視看球賽，好的，你早去早回，少喝點。於是我盛妝了一番，特意用上了去年生日時蔡銘送給我，但一直沒用的蘭蔻夢魅香水，很優雅的淡香似有似無，欲走還留。心裡猛地顫了一下，這不就是我與夏子末現在的關係么？

　　當我在某個賓館里，抱着夏子末的時候，我說，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下去？像一對姦夫淫婦一樣沒有任何指望地偷情着？

　　夏子末推開了我，點了一支煙，這樣難道不好么？婚姻終歸於平淡，如果我們當初在一起，可能會終日吵架不得安寧，也有可能還是各成分飛燕了。

　　然後他的一隻手摟着我，你知道嗎，你曾是我心裡無法結痂的傷口，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就會淌出血來。有時候想，我為什麼就不能給你未來，那是我沒有信心能帶給你幸福。其實，你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倒是覺得很滿意，真的。我想如果是我，我可能不會給你這麼多。

　　那麼，你要我心甘情願地做你的情人？

　　這樣不是很好嗎？對我們彼此都沒有傷害。我們依舊像平常一樣地生活，偶爾相會。你不覺得現實的生活很令人疲憊么，我們都需要一個溫暖的憩點，可以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所以，我需要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覺得心裡某個聲音在哭泣，不，夏子末，你只是需要一個情人，來調劑你乏味的婚姻生活，來調劑你對妻子的審美疲勞，我特意地去見過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比我漂亮，比我優雅，她說你總是喜歡找女人幽會，包括你的那些舊情人們，她都知道，但是，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等哪天無法承受的時候，把一切都卸去。

　　他瞪大了眼睛，她都知道？我點了點頭。

　　他迅速滅掉了煙，然後穿上了衣服，我得回去了，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我不想失去她。

　　我看着他的背影，猛然大哭。原來我不過是他那些用來調劑生活的情人之一，我找他妻子談過的事不過是隨口編的，只是為了測量我在他心裡到底有多少分量，現在，我終於明白，我跟他只是與慾望有關，跟愛情無關。

　　4．回來的羔羊

　　蔡銘的案頭擺着一缸滿了的煙蒂，電腦沒關，人卻不知去向。

　　我想把電腦關掉，卻看到他的有頭像在閃爍，翻開他跟某個女人的聊天記錄，他說，老婆對我撒了謊，因為我對她好友的生日有印象，並不是在今天，我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騙我，我便跟蹤了她。她去了一家賓館。我的心碎了。他說你能陪我喝酒嗎？對方留了電話號碼。

　　我臉色蒼白，馬上給蔡銘打電話，但是，蔡銘關機了。於是我照着聊天記錄里對方報的號碼打過去，電話通了，是一個很溫柔的女聲。我說，能不能叫你旁邊的男人接電話，我是他老婆。

　　女人說，你的男人很安全，你放心吧，不過他喝醉了，我們在根據地酒吧，你來接吧，我也要回去了。

　　我心急火燎趕到那裡，那一刻，我第一次明白，原來我多麼需要蔡銘，如果失去他，整個世界都會失色。只見蔡銘趴在桌子上，如一攤爛泥。我覺得心裡一陣心酸，從沒有看過他如此落泊的樣子。

　　一個陌生的女人看着我說，他是個很好的男人，真的，我很羨慕你。他說過，如果你晚上能來接他，他就原諒了你。祝賀你。

　　我說，真的很謝謝你。女人握了下我的手，笑着說，我的工作就到這裡了，接下來是你的事了，我曾經也為一個男人死去活來，但是，他卻在他的妻子面前，給了我一個巴掌，是不是很可笑，哈哈。

　　女人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淚。她走的時候，留下一句話，她說，女人，容易迷途，把什麼都當作了愛情，以為那才是要的完美，但是，誰都不知道，完美的背後，是更大的殘缺，所以，好好珍惜現在吧。

　　我扶着蔡銘回到了家，讓他躺好，然後給他榨了梨汁，泡了杯蜂蜜水。他定定地看着我，眼裡充滿着哀傷。我喃喃地說，老公，你能原諒一個迷途知返的女人么？

　　他看着我，眼睛變得明亮，你能原諒一個裝醉的男人么？我愣愣地看着他，然後一拳打了過去，又哭又笑。蔡銘的唇落了下來，原來同樣地赤熱與令人迷醉。

　　那一刻，我明白，舊愛，其實是一張還不掉的老片。既然無法回來，就由它去吧。女人大多時候，還是只容易迷途知返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