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顏（二）

　　秦子寒少爺成婚了，他找到了水一班的女子，秦府中的家童奴僕奔走相告。

　　秦子寒公子的婚禮出其的冷清，聽說新娘子不喜歡熱鬧。很少有人見到新夫人的容顏，每個經過他們新房門口的人都能聞到一種淡淡的，聞所未聞的清香，子寒公子說那是水的香氣，能使人神清氣爽。

　　子寒每日里都陪伴在水顏左右，他實在捨不得離開她一分一秒。她的容顏舉止，一顰一笑，都緊緊地系著他的心。

　　他已經很久沒有到寒水亭中去觀水了，對着水顏，彷彿對着一池柔亮的清水，可洗心田，能濯俗氣。聽府中家僮說園中的水池沒有了他的打理，已經變得渾濁了。他輕輕地幫水顏插上一枝玉簪，眼光有意無意的掠過窗外，啊，真的，池面上竟飄着一些綠色的東西，想來是水藻浮萍之類的東西吧。已經很久沒去水邊了，他的心動了一下，應該去清理池塘了，帶水顏一起去寒水亭。

　　“水顏，陪我去寒水亭。”子寒說。水顏愣了一下：“公子要去寒水亭？”“是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去了，真想去水邊走走。”子寒說。水顏不再說話，由子寒攜着她的手慢步到寒水亭。

　　池塘中不僅有浮萍水藻，還有蜉蟻蚊子，水色渾濁發黑，還有一股腐爛的味道。“怎麼會變成這麼？”子寒無限婉惜地說。於是，他立刻命家僮打撈萍藻，疏通水道。水顏只在旁邊怔怔地看着，如果子寒對她多注意一點，一定能發現她雙眸中又蓄了亮亮的清水。之後，子寒每天都分一半的時間在寒水亭中度過，水池雖然經過了大力的清理，水還是不能還原成原來的清亮，微微帶着土黃，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靈性。

　　惋惜加上勞累，子寒病倒了。他要求移榻到寒水亭中，水顏就伴在他身邊。有水顏的地方就會有水的清香，可惜池中水已不復清亮。

　　“水顏，我似乎註定和水結有不解之緣。”

　　“公子愛水，這是全蘇州城裡眾所周知的事！”水顏淡淡地笑。

　　“可惜這一池水卻變成了這副樣子！”子寒惋惜地說。

　　“這原來一池清亮透明的水，還有微微的香氣，就像你身上的香氣一樣，可惜現在……水顏，如果有誰能使這池水復活，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公子此話當真？”

　　“當真！”子寒堅決地說。

　　水顏長久地凝視着他，眼光中有一絲從未有過的神氣。

　　“水顏，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子寒興奮地問。

　　“是的！”

　　子寒一下子從涼榻上坐了起來，緊緊地握住水顏的手。

　　“沒想到公子如此愛水！”，水顏說，又笑問：“公子，人和水相比，你更愛哪一種？”

　　“我當然更愛水，水是天地間最有靈氣的東西，人又怎能和水相比呢？”子寒不假思索地說。

　　“公子，你常誇我有水的靈氣，那麼水顏如果化身為水，是否能夠得到公子更多的愛？”水顏笑着問。

　　“水顏，人又怎能夠化成水呢？你不要胡思亂想，不過這池裡的水以前也有你身上的這般靈氣！”子寒無限神往地說。

　　“公子已經思水成病了，如果這一池水不再清亮，只怕公子的病情會更沉重。水顏說，“原來人世間是這麼複雜，最愛的永遠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現實永遠不比想象中好。”水顏輕輕地嘆息。

　　“水顏，你怎麼了？”子寒迷惘了。

　　“公子，水顏本想相伴你一生的，可自從那日公子突然想到寒水亭中觀水時，水顏和公子的緣份就已盡了。公子還是最愛渺茫的一池清水，公子愛的是水的清澈，涼爽，愛的是水本身，而不是有着水的靈氣的人。水顏承蒙公子錯愛多日，今日要和公子告別了。公子請放心，水顏離去后，這池水自然會恢復清亮，公子的病也自然會痊癒。”水顏輕輕地說。

　　子寒呆若木雞，他竟然忘了伸手拉住水顏來挽留她，難道自己真的如水顏所說，最愛的仍然是水，是遙不可及想象中的水的靈氣。

　　“水顏沒有辦法想塵世間的人那樣複雜，公子不能全心全意地愛我，終有一日我會離去的。水顏今日離去，若公子想念水顏，就到池邊走走。水就是水顏，水顏也是水。”

　　水顏回眸一笑，頃刻間幻化成水氣消失了。而在空氣中，子寒的衣袖裡、眼裡、心裡，依稀有淡淡的香氣。

　　子寒立在亭中，彷彿南柯一夢，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