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友誼

　　（一）密不透風的城牆外，重兵把守。兩國交戰，多少少男離鄉背井，王蒙站在城牆門外看守，目光渙散，有如天上的浮雲，又如戰場上鮮血灑開的那一瞬間——無法凝聚。

　　王蒙是個普通的兵，數月來，上戰場多次，刀劍上沾了不少人的鮮血——卻從不傷人性命。

　　號聲響起，兵將們草槍起劍，衝上沙場，殺敵從不手軟，爭功奪功搶功！但王蒙，舉劍，刺劍，卻只傷皮肉，其實以他的本事，以一敵十也能全身而退。

　　當他面對一個根本不敵自己的敵方，他手下留情，讓他們知難而退。可總有幾個不知好歹，自不量力，與之對戰，王蒙一退再退，最終把劍刺向對方左臂，因為，如果刺傷對方拿武器的手，他就會被別人殺死。

　　突然間，王蒙看見一個人，他殺氣騰騰，血濺四方，殺死不是自己的戰友，多少人退回幾步，不敢迎戰。

　　王蒙毫不猶豫，衝上前去，與其對戰。幾次，王蒙可以刺到並傷到對方，但是王蒙卻及時止住，那人似乎覺察到王蒙處處退讓，大為不滿，使出渾身解數，想取他性命。頓時招招凶恨，招招陰險，招招誓奪人性命。

　　王蒙大喊：“我不想殺人！”

　　高手對決，怎能容你分心，王蒙那一聲吼，對方把握時機，頓時，刀已經架到了王蒙的脖子上。王蒙根本無力還擊，知覺天昏地暗，心生死念，閉上了眼睛……

　　不知為何，王蒙竟可以再次睜眼，因為刀就此止住，沒有砍到王蒙。王蒙心中吃了一驚，心生疑惑。兩人注視一會兒，王蒙都不知道接下來是否該繼續戰鬥。察看對方神情，也看不出他的意思。

　　這時王蒙的一個戰友大喊：“王蒙，發什麼愣啊？快動手！”

　　王蒙回過神來，只見對手身後一支箭射過來，眼看就要射到他了。王蒙心中一急，舉起手中的劍射了過去，已劍擋箭，使對方逃過一劫。

　　那人見此情景，心生感激，只覺得自己放他一馬是對的。兩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都互相充滿了感謝。

　　號聲響起，這場戰爭結束。

　　回到營中，王蒙腦里一刻不閑，思索着那個人姓啥名誰，為何可以在殺了自己的時候，卻又放過自己。起初他不是殺人不眨眼，充滿殺氣的嗎？為何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

　　從來都是厭惡戰爭，厭惡戰場的他卻如此期待下一次上陣，王蒙一心想再會會那個人。

　　（二）

　　與王蒙相鬥的人叫石峰，當戰爭結束，他也像王蒙一樣，但他看的比較清楚，他清楚王蒙是個善良，婦人之仁，卻有着不賴的功夫。於是，石峰天天加強練武，期待下一次交手時能勝過他。

　　但是，石峰卻不知道，自己是殺了他，還是只是一場武藝的切磋。開戰至今，他已經殺了不少人，拿了不少功，也得了不少賞賜。也不知為何，也許是被這些榮耀誘惑了，石峰上戰場，從來都是一刀致命。王蒙是唯一一個在自己刀下活命的人——而且，還是自己放的。

　　“我不想殺人！”王蒙說的這句話一直飄蕩在耳邊。石峰心想：我和那人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怎麼也會心軟？什麼我不想殺人？上了戰場，就是你死我活的生命賭博，他怎麼會不想殺人？

　　難道石峰生來就殘暴？但在戰場上，他能幹什麼？手中的刀，向來是白進紅出。面對不想殺人也從不殺人的王蒙，石峰心裡湧起前所未有的感覺。

　　兩人不約而同的期待再次的會戰。

　　（三）

　　半月後，兩國再次開戰。

　　兩人不約而同地當上前鋒，尋找對方，王蒙擋開支支刺向他的槍劍，環視四周，希望能夠找到上次交手放他一馬的人。

　　石峰殺到不自量力的敵人，目光焦慮，唯恐那人不在出現。

　　機緣巧合一下，兩人再次會面，王蒙逼退身邊的人，想與石峰交手。

　　“你還是那麼婦人之仁！”石峰吼到，並向王蒙提了提刀，以示發出挑戰。王蒙亮劍相迎。

　　兩人展開一場搏鬥，而不是廝殺。然而，總有一兩個戰友上前助陣。但兩人似乎目空一切，無視旁人，彷彿整個戰場只有他們。

　　“多謝上次的救命之恩。”

　　“是你手下留情在先。”

　　兩人交手數十招，卻不分勝負，旗鼓相當。

　　石峰處處體現一種好勝之心，而王蒙則認為不打不相識，想與之交朋友。

　　當王蒙與石峰拼得熱火朝天時，不知誰一支冷箭射像王蒙。石峰心中一急，想出手想救，卻為時已晚，箭刺到了王蒙拿劍的手臂。

　　王蒙也豪無預料，鮮血順着手臂不停地淌，滴到塵土飛揚的戰場上，與大地融為一體，與其他鮮血連成一片。他手中的劍也掉到這血河裡。

　　王蒙迅速用左手捂住傷口，跪下右膝撿起地上的劍。此時，石峰受困，不知何時，有幾個人加入了他們間的戰鬥。

　　王蒙此時受傷，有人趁虛而入，想一刀砍死他。王蒙情急之下，本能的拿劍去擋，瞬間傷口湧出大量鮮血。此時，王蒙手臂已疼痛難當，無法把劍握緊，對於砍向他的刀，只能躲，不能攻。

　　王蒙身處險境，石峰見狀，力敵圍攻他的敵人，想助王蒙一臂之力。石峰突出重圍，奔向王蒙，幫他擊退想殺他的敵人。

　　但畢竟那些人是他的戰友。

　　面對石峰幫敵人打自己人的異常行為，那人大怒：“石峰，你瘋了！你幫哪邊的啊！”

　　石峰突然茫然了。

　　石峰呆住了，才想起，王蒙是自己的敵人啊！自己怎麼把刀砍向自己的同伴啊！

　　石峰無語，疑惑的盯着王蒙，又看看自己的夥伴，好半天才說：“把他交給我好了！”

　　“這回換我救你了！”石峰說，“但我不能明着幫你，這裡我們的人太多了，你往後撤一點，找到你的同伴，你就安全了。”

　　“大恩不言謝！”王蒙說完往後退。石峰看着王蒙遠去的身影，看着他躲開一劍又一劍，直到有同伴接應他。然而，石峰渾然未覺有一把暗刀砍向自己！沒有王蒙那麼幸運，這一刀直中要害……

　　石峰倒下了，他望着沙塵上面的天空，喃喃說著：“我還能再看這樣的天空嗎？那位好漢，看來無法再交手切磋了……”

　　石峰閉上了眼睛。

　　（四）

　　這幾月來，王蒙耐心地養傷，他想儘快康復，可以趕上下一次戰事，再次去會那位好心相助的“對手”。

　　第三次開戰時，王蒙迫不及待的要求上戰場，儘管他的傷還沒有痊癒。

　　再戰沙場，帶傷的王蒙迫切想見到那個“敵人”，和他好好道個謝，再與他切磋，渾然忘記了手上的傷。

　　開戰了。王蒙勇沖前鋒，尋覓那柄刀，那個背影，卻找不到了。王蒙擋着刺來的兵器，眼裡充滿焦慮，心想：他不會也受傷，上不了陣了吧？

　　王蒙有些失望。

　　忽然間，他看見了那把刀，熟悉的刀。它是那麼的顯眼，王蒙心裡閃過一絲喜悅，但細看，刀卻被一個陌生的身影控制着，是那麼的不和諧。

　　王蒙沖向那人，與之來回數招后，問：“為什麼刀在你的手上，它的主人呢？”

　　“哪來那麼多廢話！先要了你的命！”那人吼道。

　　王蒙心中急那一急，怒氣衝天，用不可理喻地地口氣問道：“我問你它的主人呢？”

　　說著，幾招快攻，劍直指那人咽喉，喊道：“說！”

　　那人恐懼，結巴道：“他……他死了！”

　　“什麼？”王蒙不敢相信，“怎麼會？死了？”

　　“是的，那天不知怎麼了，那麼不小心，被人從背後暗算了，死了。我……是他兄弟，刀留給我了。”

　　王蒙放下劍，失落，失神，心中湧起無盡哀傷。

　　“怎麼會？！”王蒙大喊，在戰場上廝殺開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我的好友，我的兄弟啊！”

　　王蒙奮力搏殺，同時，傷口開始滲血。他的手不禁顫抖起來，甚至握不住劍。

　　王蒙緊緊捂住傷口，卻不知道痛——他心中的痛蓋過一切。王蒙痛到麻木了，直到身上連中數劍。

　　劍與人一同倒下，王蒙透過沙塵，望着陰沉的天空。“你不是我的敵人，你是我的兄弟……好兄弟！”

　　眼前一道劍光閃過，遮住了王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