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出租廣告

　　羅虎想租套樓房，把住在鄉下的父親接過來。這天下班后，羅虎剛來到一個小區，就被一則奇怪的租房廣告吸引住了。

　　廣告上寫着：出租兩室一廳，二樓，價格面議。家中有心臟病人或嚴重神經衰弱的老人優先考慮。

　　羅虎的父親就患有心臟病，是前不久在鄉醫院查出來的。羅虎就是考慮到父親孤零零一人住在鄉下，萬一有個三病兩痛，連個照應都沒有，所以決定重新租住一個大一點的房子，到時候把父親接來。

　　這套房子是兩室一廳，而且還是二樓。可以說，無論從房間大小，還是從樓層高度來講，這個房子符合羅虎的要求。只是，有一點讓人想不明白，房主為何要對心臟病人和神經衰弱的優先考慮呢？按照廣告上留的電話，羅虎和房主取得了聯繫，簡單地說明情況后，房主在電話里說：“這樣吧，你就在那個小區等我吧，我這就過去，領你看看房子。”

　　很快，一個中年人騎着自行車趕到了，他看到等在廣告旁的羅虎，說：“你就是羅虎吧？我叫詹天裕。走，先過去看看房子吧！”

　　來到后，羅虎各房間大致看了一下，很滿意。房子看上去挺新的，室內也很整潔，但給人的感覺是，這套房子已經好久沒人住了。這時，羅虎又想起那則奇怪的租房廣告，便不由地試探道：“大哥，這套房子好久沒人住了吧？”

　　詹天裕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羅虎一眼，說：“是啊。這中間倒是有不少人想租房子，可大都是一些大學生，或者打工仔什麼的，他們整日里鬧得很，也不知愛惜房子，我就沒租給他們。”

　　羅虎發現，詹天裕剛才說話時，把“鬧得很”說得很重，看來，他希望租這套房子的人喜歡安靜，不要把整個樓道搞得鬧哄哄的。可是，他一個出租人，平時又不住在這裡，為何這麼關心這裡環境是否安靜呢？於是，羅虎就問道：“大哥，不知能否問一句，你為何要這麼做？”

　　也許詹天裕早就想到羅虎會這麼問，就直截了當地說：“這事說來話長，以後你會慢慢知道的。”

　　羅虎明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什麼故事，但現在詹天裕不願說，他也就不好再堅持了。於是，他就轉移話題說：“大哥，我看這個房子可以，你就說說租金吧！”

　　詹天裕說：“你看着給吧！”

　　羅虎這些天來一直在打聽房子的事，對租房的市場行情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根據這套房子處的位置，還有房間大小等各種因素綜合考慮了一下，估計每月租金應該不會低於三百元錢。但他還是壓低了價說：“大哥，你看每月二百元行嗎？”

　　詹天裕略微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掏出鑰匙交給了羅虎，說：“行。就按你說的價吧。”說完，就匆匆地告辭了。

　　羅虎沒想到會是這樣，他把價格壓到這麼低，詹天裕居然還是同意了。難道說這套房子租出去真的這麼難嗎？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等到詹天裕走後，羅虎不由自主地跟到了樓道里，這才注意到樓道里貼着一張紅色的紙片，上面寫着：請保持安靜，不要打擾你的鄰居們。

　　這麼追求安靜的樓道，羅虎還是第一次見到。回到原來租住的房子里，羅虎把房子的事告訴給了老婆，老婆也很高興，說第二天就搬家，好儘早把父親接來。

　　羅虎本來就沒多少傢具，用了一上午就基本搬完了，中午吃飯時，老婆說：“這樣吧，下午我帶着孩子收拾一下零碎的東西，你回老家接咱爸去吧。”

　　到了晚上，一家四口終於坐到了一起，剛吃完飯，突然有人敲門，羅虎就走過去打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胖胖的男人，他微笑着說：“你好，我是你樓下的，你們今天剛搬來吧？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有什麼事打個招呼，我會盡量幫忙的。”

　　羅虎忙將男人讓進屋裡，沖了一杯茶，男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末了說：“小兄弟，有件事要拜託你，不知你肯不肯幫這個忙？”

　　“大哥，有事你直說，不用這麼客氣。”羅虎爽快地說。

　　男人說：“是這樣，我父親呢，他患有心臟病，而且高度的神經衰弱，他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中午要睡一覺，動靜很大時，根本就睡不着。我是說你住在樓上，平時看能不能多注意一點。”

　　看來男人很孝順父親，羅虎呢，也是這樣的人，於是他就痛快地說：“你放心，再說，我爸他也患有心臟病，也需要安靜。這一點你就放心好了。”

　　男人走後，羅虎又想到了房主詹天裕，想到了詹天裕的那個奇怪的租房要求，還與樓道里的那個溫馨的提醒，這一切，是不是和樓下這家人有關呢？他們兩家人又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羅虎沒有把這些事告訴父親，但對老婆和孩子都交代了，囑咐他倆進出家門時要輕輕地關門，平時拿東西，特別是拿凳子，要輕拿輕放，盡量不要弄出大動靜。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羅虎和鄰居們相處得很好，特別是樓下的那個男人，還提着水果來過兩次，說了些感謝的話。從這兩次談話中，羅虎隱約聽出，詹天裕好像是在外面租的房子，至於原因，好像與樓下的男人一家有關。

　　詹天裕為何要把房子租出去，而自己到外面租房子呢？這其中到底是為了什麼？懷着這樣的疑問，羅虎決定親自給詹天裕送房租去，順便了解一下這裡面的一些事情。

　　經過多方打聽，羅虎終於在小區北面的一個小村莊里找到了詹天裕租住的房子。當時，詹天裕不在家，據他父親說，詹天裕蹬三輪去了，一打聽，原來詹天裕兩年前就下崗了。

　　知道情況后，羅虎就覺得有點對不住詹天裕。當初談到房子租金時，詹天裕在家裡經濟狀況這麼困難的情況下，還是同意了羅虎說的那麼低的一個房租價格。但詹天裕此時不在家，羅虎也就只好告辭，想等以後有機會時，再和詹天裕提提這事。

　　羅虎剛站起身要走，突然從外面跑進來一個婦女，瘋瘋癲癲的，她看見羅虎后，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驚喜地說：“小君，好孩子，你回來了。”

　　這時，詹天裕的父親快步走過來，攔住了那個婦女，對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羅虎說：“你快走吧。她是我兒媳，一個瘋子，你不要理會她。”那個婦女掙扎着，還是衝著羅虎說：“小君，好孩子，你可回來了。”說著，便要上前拉羅虎的胳膊。

　　羅虎逃似的離開了詹天裕的家。一路上，羅虎還在想：“婦女說的小君是誰，她為何把我看成了小君呢？”

　　可誰知，羅虎剛回到家裡，那個婦女就追了上來，她拚命地擂着門，大喊着：“小君，我的好孩子，媽媽想你了，你快出來呀……”

　　羅虎沒有直接出去，他怕這個瘋女人有什麼過激的行為，於是便透過貓眼往外看，就見瘋女人邊哭邊喊，還不停地用力擂着防盜門。過了一會兒，就見樓道里來了幾個人，他們把瘋女人扭住了，說：“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在這裡鬧了。”

　　瘋女人掙扎着，哭着說：“不，我的孩子沒死，沒死……他就在裡面。”

　　羅虎沒有出去，現在他才想到，可能是瘋女人把他看成她的孩子了。如果他出去，很可能給瘋女人帶來更大的刺激，這樣對事情的解決更不利。就這樣過了好久，羅虎就聽見詹天裕來了，他把瘋女人帶了回去。

　　瘋女人走後，鄰居們告訴羅虎，說：“女人是因為她的孩子小君瘋的。而羅虎長得有點像小君，所以被瘋女人誤認為是她兒子了。”

　　“那小君是怎麼死的呢？”羅虎問道。

　　鄰居說：“那年小君高考，可能是因為高度緊張，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高考前一個多月，幾乎天天睡不着覺。就是在高考的最後一天，過度勞累的小君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從此就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她的媽媽，第二天就瘋了。”

　　到了晚上，詹天裕來了，坐下后，他對羅虎說：“小兄弟，對不起了。我老婆經常犯病，碰見和小君長得有點像的人，她就會衝上去，緊緊地抱住人家哭喊，有時看電視，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樓下的那位老人患有心臟病和神經衰弱，有這樣一個瘋子，肯定會影響他的，不得已我就搬出去租房子去了。”

　　羅虎想說句安慰的話，可想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一句來。

　　兩人只是悶悶地喝茶，良久，詹天裕才說：“你看到樓道里的紅紙片了嗎？這些紙片，就是當年我兒子高考時才開始張貼的。從那以後，這個習慣一直保持了下來。當時，鄰居們為了讓我兒子能休息好，大家都很注意，就連在樓道里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

　　羅虎這才想起，搬來一個多月了，他每次碰到鄰居們上下樓，看到他們都像做賊似的，當時他還直想笑，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躡手躡腳地走路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一個包含着深深的愛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