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聊天群”

　　1傍晚，朱月玲正在廚房炒菜，突然感覺胸口一緊，像觸了電一般，手中的鍋鏟也“咣當”一聲掉到地上。她捂着胸口關了火，彎着腰爬到床上，然後用枕頭頂住胸，蝦一般綣縮着。

　　躺了十幾分鐘后，她感覺好了點兒，這才抹一把額頭的冷汗，起身坐了起來。

　　休息了半天，朱月玲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她起身走進書房，打開電腦，登陸進入里的“英才之群”。這個群是老公張必勝創建的，他原是朱月玲上初中時的班主任，群里的學生是他大學畢業后帶的第一個班。作為紀念，他在三年前創建了這個群，把當初初三班裡22個有的學生拉了進來。

　　群里靜悄悄的，只有同學吳唯一的留言：

　　柳梅狀況不好，昨天突然昏迷。

　　朱月玲的心一沉。她馬上找到電話本，撥柳梅的電話。接聽電話的是柳梅的堂哥，他說柳梅因為腦出血，搶救無效，今天上午已經去世了。

　　電話從朱月玲手裡滑下來，一直垂到了地上——第六個！柳梅已經是第六個死去的人！

　　“英才之群”創建的第五天，班長就去世了，他得的是肺癌；群創建的第一年，連續有兩個人去世；第二年，又有三個人相繼去世。

　　朱月玲不明白，為什麼群里的人都會逐漸死去呢？

　　一星期後，朱月玲感冒了，請了假在家休息。不知怎麼的，一合上眼，她就頻頻地做噩夢，總是夢到死去的那幾個人。他們的魂魄彷彿還存留着，讓朱月玲不得安寧。朱月玲正在床上躺着，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接起電話，裡面傳出好朋友李群壓抑的哭聲，朱月玲急得冒汗，追問半晌，才聽李群哽咽着說，她得了宮頸癌，就要死了。

　　朱月玲聽了如遭雷擊，她放下電話，跌跌撞撞地跑出門，直奔李群的家。

　　李群告訴她，自己已經去過三家醫院，診斷結果都是宮頸癌晚期。朱月玲看着她憔悴的臉，心如刀割，她對李群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一定得好好治療。”

　　李群慘然一笑：“算了，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一定是有惡魔盯住了我們，我們才會這樣在劫難逃……”

　　陪了李群一晚，見她平靜下來，昏昏睡去，朱月玲才稍稍安下心來。在回家的路上，她覺得自己頭痛欲裂，身體輕飄飄地像一片羽毛。“李群是群里的第七個，第七個……”一想到這兒，朱月玲的頭像要爆炸一般——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是誰操縱着這個死亡遊戲？

　　朱月玲感到疲累不堪，甚至有些心力交瘁。躺到床上，吃了幾片安眠片，她終於睡著了。在夢裡，她夢到李群痛苦地死了，以至她在噩夢中驚醒。

　　朱月玲坐起來，抹一把額頭的汗，給李群打電話，可是李群的手機關機，家裡電話無人接聽。這天一直到下午五點鐘，朱月玲依然無法聯繫到李群。她愣了一會兒，突然心生不安，匆匆穿好衣服，打車直奔李群的家。

　　門虛掩着，屋裡空蕩蕩的。朱月玲推門進了李群的卧室，一下子驚呆了——李群靠在床頭，地上都是血，已經割腕自殺了！

　　2安葬了李群后，朱月玲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她自責，懊悔，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她是李群最好的朋友，她應該一直陪着李群，不應該回家，可李群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她卻離開了。她算什麼朋友？

　　朱月玲打開，看着群里一個又一個永遠灰暗的頭像，她的心宛如跌入谷底。遠在M國的女同學李美留言說，每晚都做噩夢，總有不祥的預感，想不到應驗到李群身上。她說很懷念她們上學的時候，一起郊遊吃蘋果餐，在草地上奔跑，現在想起來卻宛若夢中。

　　朱月玲長長嘆了口氣。說起郊遊吃蘋果餐，那是12年前的事了。

　　那年春天，老師張必勝買了一箱蘋果，叫朱月玲召集全班同學，一起去郊外踏青。大家又蹦又跳，玩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吃蘋果。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朱月玲對年輕帥氣的張老師情竇初開，直到若干年後兩人攜手進入洞房。

　　第二天中午，朱月玲做好午飯，卻遲遲不見老公回來。她撥通張必勝的手機，卻是一個陌生女人接聽。朱月玲一愣，問：“你是誰？”

　　“我是市醫院的護士，手機的主人遭遇車禍，正在醫院搶救……”

　　朱月玲幾乎要昏厥過去，她瘋了般直奔醫院。趕到那裡時，張必勝還在急救室。他在車禍中被車撞破了脾，幸虧搶救及時，三小時過去后，終於被搶救過來。朱月玲稍稍緩了口氣，見老公被推了出來，她急忙趕過去握住他的手。

　　張必勝清醒后，朝她勉強笑笑說自己沒事。過了一會兒，張必勝似乎想起了什麼，低聲對朱月玲說書房抽屜里有一個牛皮信封，要寄給在M國的叔叔，叫她明天務必從郵局寄出去。

　　第二天，朱月玲回家為張必勝拿換洗衣服，進到書房，她打開書桌抽屜，看到一個牛皮紙袋，封着口，已經寫好地址。朱月玲有些好奇，她曾看到過這樣的紙袋，也是寄往M國的，看來老公給叔叔不止一次寄資料。老公的叔叔在M國是個神經科醫生，偶爾會給張必勝寄美元，卻從不讓張必勝夫婦去看他。

　　朱月玲拿了紙袋起身趕往郵局。到了郵局正準備寄信，她忽然發現信封封口有一處已經翹開了，便索性把封口全部拉開，重新塗膠水。

　　朱月玲一隻手塗著膠水，另一隻手下意識地翻了翻裡面的資料。誰知這一翻，卻讓她驚呆了：信封裡面裝的竟然是李群的病歷複印件！

　　“李群都已經死了，老公為什麼要把李群的病歷寄給在M國的叔叔？”走出郵局大門，朱月玲的心感到陰沉沉的。

　　3醫院裡的張必勝看上去精神尚好。朱月玲給他倒了杯水，又把吸管拿給他，忽然不經意地問道：“告訴我，為什麼把李群的病歷寄給在M國的叔叔？”

　　張必勝一愣，勉強地笑了笑，解釋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叔叔雖說是神經科醫生，卻對玄幻的東西感興趣。群里一個又一個相繼去世，叔叔得知以後很驚訝，便想查找一下這些事情的內在關聯，於是我就把病歷的複印件想辦法拿到手，然後寄給他。”

　　朱月玲沉默半晌。張必勝忽然問：“月玲，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朱月玲搖搖頭。張必勝長嘆一口氣，幽幽自語道：“我從網上搜集了很多關於幽靈的傳說，覺得這世間原來有許多玄妙的東西。”

　　一個月後，張必勝出院，回家靜養。朱月玲請了長假照顧他，每天除了買菜做飯，就是陪老公散散步，朱月玲倒也清閑。

　　這天，朱月玲閑來無事，便上網打開郵箱瀏覽，突然發現裡面有李美從M國寄來的三封加密郵件。朱月玲把郵件一一打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半晌，書房的門響，張必勝走了進來，朱月玲匆匆關了電腦……

　　張必勝休養一個月，身體基本康復，可朱月玲身體卻垮了下來，動不動就渾身乏力，無精打采。張必勝叫她去醫院查查，朱月玲答應了。

　　這天天快黑的時候，朱月玲臉色蒼白、疲憊不堪地從醫院回到家。張必勝連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朱月玲抬起頭，眼睛里湧出了淚水：“我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我也在群里，所以我在劫難逃。”

　　張必勝驚呆了！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朱月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月玲擦乾眼淚，平靜地說：“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得了胰腺癌，已經到了晚期。半年前我就感覺到不舒服，可沒想到自己也會得這種病。”

　　張必勝突然站起身，困獸一般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不停地念叨：“不會的，不會的……”從朱月玲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張必勝就喜歡上她了，他等她長大，和她戀愛、結婚。想不到，現在她居然得了絕症。

　　直到深夜，張必勝沒有絲毫睡意，坐在床邊一根接一根地吸煙。朱月玲也沒合眼，在煙霧繚繞中，她看着老公。鐘敲響了十二點，張必勝按亮檯燈，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妻子，彷彿要把她看到自己心裡去。

　　“下一次，你要把我的病歷寄給在M國的叔叔吧？”朱月玲輕聲地問。

　　張必勝搖搖頭：“如果失去你，對我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沒有了父母，你是我的全部。我告訴你，我就是殺害你的兇手，是我害得你得了癌症。群里所有的人，都是我害死的！”

　　朱月玲驚呆了，她目光直直看着老公，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4張必勝將煙頭狠狠地捻滅在煙灰缸，極為痛苦地講起了12年前的一段往事——

　　12年前，張必勝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第一年就帶初三畢業班。正當他躊躇滿志，要在工作上大展身手時，父親突然得了腦瘤，急需手術，而手術費用要五萬元。當時張必勝每月工資才幾百元，五萬元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就在他愁眉不展時，一個同學聯繫到了他，說M國有一個來華訪問團想尋找一些學生，試驗一批最新研製的益智疫苗，疫苗是在蘋果中培植的，吃后對人體無毒副作用，還能有效促進智力發育。如果找到志願者，每個志願者可拿到幾百美金獎金。

　　張必勝動心了，如果他找來一批學生吃掉蘋果，只需把他們身體及日常行為的一些改變用數據傳輸給實驗方就可以了；而錢，他可以先用來給父親治病，等自己攢夠錢再還給他們。

　　打定主意，張必勝聯絡到了那個M國代表團的負責人。因為疫苗尚處在實驗階段，他要求張必勝保密，並且每年回饋信息，他們都將付給張必勝報酬。就這樣，張必勝打着春遊的幌子帶班上的學生去郊外，玩累了，便給每個人分一個含益智疫苗的蘋果。

　　時間一天天過去，張必勝仔細地觀察着班裡的學生，發現他們沒有任何異常，就放下心來；至於智力測試，他只需把每個學期的成績單寄過去。張必勝每年都往M國寄的資料，壓根不是寄給叔叔的，而是寄給採集信息的M國人；而那個群，也是張必勝為了方便聯絡班上學生特意建起來的。

　　幾年前，當張必勝發現班裡的學生陸續死亡，他開始忐忑不安，他不敢相信蘋果是罪魁禍首，但想到可能受騙，他無比憤怒，便寫信威脅對方，如果不將真實情況告訴他，他便將把整件事公諸於眾。半個月後，M國方面有專家打來電話，說當初的蘋果根本不是益智疫苗，而是正處於研發階段某種免疫疫苗。他們一直在尋找一種不用直接往身體里接種疫苗的方式，於是培育出了含疫苗的蘋果。就當這些蘋果在不同的地方實驗之後，他們突然發現疫苗對人身體有極大危害，並且這種危害因個體差異，潛伏期也不相同。

　　聽完張必勝的話，朱月玲的心像被一隻巨手緊緊地攥住。她突然抬起手，猛地給了張必勝一個耳光。她不敢相信，原來李美的懷疑是正確的。李美在上次發給她的郵件中附了一條M國國內的網絡新聞，上面寫道：

　　近日獲悉，十幾年前M國一個秘密科研組織研製出一批免疫系統的疫苗，並將其非法用於人體實驗，偷運至不同國家做試驗。這種疫苗因為處於研發初期，很不成熟，在人體內極易產生變異，將對接受試驗者產生致命的危害……

　　李美在信中說道，她由此想到以前大家在一起吃過的蘋果餐，再聯想到群里死去的人都無一例外地吃過蘋果，於是才膽戰心驚地發郵件給朱月玲，讓她想方設法證實。

　　朱月玲冷冷地看了張必勝一眼，拿起圍巾摔門而去。張必勝呆愣一會兒，連忙下樓去追。在樓梯拐角處，朱月玲看到張必勝離開，於是急匆匆地回屋，拿起電話撥通了報社的熱線……

　　電話終於撥通，可朱月玲對着聽筒，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的胰腺癌不過是個幌子，只想以此聽到事情的真相；現在，她如願以償，可這樣的驚天秘密曝光之後，迎接她的又將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