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無罪

　　小菲正在讀大三，利用假期打了幾份工，其中一個是下午四點接丁丁回家，然後輔導她兩門功課。別看丁丁才讀初二，可是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了，暑假也沒時間玩，要上一天的各種補習班，晚上還要由小菲輔導兩個小時。

　　這天小菲接了丁丁一起回到丁丁家的小區。這時還不到下班的時間，小區里的人很少。兩人有說有笑地往裡面走，小菲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些異樣。她偷着瞄了幾次身後，原來一個老頭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她們，她們快走，那人就快走，她們慢走，那人也四處張望起來，好像不急着趕路，看樣子也很面生，不像是鄰居。

　　小菲的心提了起來。本來她來做家教就可以了，接丁丁上學是小丁媽另加了工錢特意要求的，當時小菲還覺得可笑，十四歲的女孩子了，放學還要人接。可是今天她突然有些緊張，現在什麼人都有，可不要出什麼事。

　　好在兩個人順利進了屋，小菲的一顆心才算放下了。給丁丁講了幾道題，小菲起身給自己倒水。外面已經有些黑了，客廳沒有開燈，對面的樓房亮了幾盞燈。小菲信步走上陽台向對面看去。突然，她看到對面樓房的窗帘裂開一條縫，好像有個黑色的東西伸出來。小菲的心一動，讀了三年大學對這套把戲她一點也不陌生。她明白，這是有人在用高倍望遠鏡偷窺。住宿舍的女孩子大都有防色狼防偷窺的經歷，想不到住宅區也會這樣。

　　小菲怕嚇到丁丁沒敢告訴她，可是看到丁丁的小可愛蕾絲窗帘不由擔起心來，她房間的燈光亮，從外面看一覽無遺，要知道現在的丁丁雖然只有十四歲，可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小菲如坐針氈地等到丁丁的媽媽回到家，婉轉地和她聊了幾句，就把話題引到宿舍有人偷窺的事，然後又隱隱指了丁丁的窗帘。也不知丁丁媽聽沒聽懂，看小菲不好好講課卻跑來和自己聊天，很是不滿，還給她臉色看。小菲想明說又怕是自己疑神疑鬼，只好作罷。

　　小菲憋着一肚子氣出了丁丁家，卻見男友賀朋等在門前。賀朋看小菲還是愛理不理的，忙湊上來說好話：“別生氣了，我把望遠鏡給賣了，今天就用這錢請你，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聽到這話小菲才算消了氣，前幾天她到賀朋的宿舍，發現他買了個高倍望遠鏡，還帶什麼夜視儀的。當時把小菲氣得暴跳如雷，直罵賀朋不爭氣，說夜視儀都能看到人骨頭了，既然這樣他不如買個人體標本放房間里。

　　現在賀朋已經把東西賣了，就且饒他一次。看小菲臉上轉晴了，賀朋忙上前再討好：“你猜我賣了什麼數？”

　　小菲聞聽也嚇一跳，賀朋越加得意：“在網上賣的，買主竟然是個老傢伙，還是我和他親手交易的……咦，好像就是這個人。”說完賀朋用手一指，小菲看着匆匆過去的老頭兒就是一怔，這不是下午跟蹤自己和丁丁的那個人嗎？

　　這下小菲可沉不住氣了，再見到丁丁媽她就把宿舍里發生過的事件誇大了講一遍，這次還真有用，沒兩天丁丁家就清一色換上了遮光布。小菲暗想，叫你偷窺，這下什麼也看不到了吧。

　　可是沒幾天，賀朋和小菲正在外面吃飯，接到朋友的電話，原來上次買望遠鏡的人又要買偷拍攝像機。小菲一聽氣得肺都要炸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來那人是偷窺不成，又想歪主意了。小菲把事情經過和賀朋一說，酒桌上的幾個朋友都跳起來，大家都嚷着要捉老色狼。就這樣一個計劃很快定了下來。

　　賀朋的針孔攝像機賣給了那人。小菲和丁丁每天若無其事地上學放學，還會在小區的健身器前玩一會。老頭兒越來越大膽，跟着拍個不停。

　　這天下午，丁丁沒有課，小菲早早來和她玩了個痛快。快到五點時才匆匆回家，估計老頭拍夠了，小菲給賀朋打了電話。

　　十分鐘后，一個瘦瘦的女孩子來到老頭的房間外，輕輕敲響了房門。

　　“誰啊？”老頭趴在門鏡上不肯馬上開門。

　　“打擾一下伯伯，我是你家樓上的，我家跑水了，爸爸讓我下來看看你家漏水沒有。”小女孩怯怯地說。

　　門馬上打開了，老頭慌亂地問：“跑水？嚴重吧……”就在這時，門的左右忽然湧出幾個男孩子，把老人擠進門中，沒等他明白過來就向房間里鑽去。瘦女孩擋在老人面前，笑嘻嘻地解釋：“我同學，來幫你淘水的。”

　　小菲和丁丁就換了男同學的衣服戴着帽子混在人群中，她們趁亂挨個打開房間門。

　　書房的門推開時她們都怔住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婦人正在看電視，上面放的正是下午小菲和丁丁打球的鏡頭。

　　“哈，好啊！”小菲剛叫出來，丁丁卻猛地撲向老婦人，俯在她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原來這個人是丁丁的奶奶。丁丁的爺爺很早就過世了，丁丁奶奶一直和丁丁一家生活，丁丁就是她從小帶大的，兩人的感情最好。五年前，丁丁奶奶突然遇到自己原來的一位老同事老張，他們年輕時曾經有一段感情，只是陰錯陽差沒能走到一起。現在老張也喪偶，他希望兩個人共度餘生，沒想到這個想法遭到了丁丁媽的強烈反對，丁丁奶奶為了家庭和睦只好忍下來，同意不再見老張。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丁丁媽不依不饒，每天指桑罵槐，丁丁奶奶整日以淚洗面，最後忍無可忍，只好離家出走，從此丁丁媽再不許她登家門。

　　丁丁奶奶和老張過了幾年幸福的生活，只是想念丁丁，每次看到丁丁的相片就流淚。實在忍不住就偷跑到丁丁的學校去看她，偷着買些東西給她，又怕丁丁媽發現，不敢經常去。就在三個月前，丁丁奶奶突然中風，雖然百般救治撿回一條命，可是成天坐在輪椅上，吐字也不清，只是天天念叨“丁丁”。

　　老張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厚着臉皮找到丁丁爸，提出讓丁丁來看看奶奶。一聽說丁丁奶奶病了，丁丁媽就認定老張要把這個大包袱給甩回來，堅決拒絕了丁丁去見奶奶的請求，丁丁爸雖然想念母親，可是也怕母親被老張給甩回來，自己剛買新房不久，還貸款還緊巴，不能再增加負擔了。

　　丁丁奶奶自覺時日無多，越發思念孫女，可是現在行動不便，想去丁丁的學校都不可能了。後來老張就想了個辦法，在丁丁家對面的樓房找了間房租下來，帶着丁丁奶奶搬進去，這樣每天丁丁奶奶從陽台上也能看一眼小丁丁。後來他又買來望遠鏡，讓丁丁奶奶晚上也能看到孫女。沒想到節外生枝，小菲的建議讓丁丁奶奶這個心愿也不能達成，於是老張又想了個辦法買來針孔攝像機，天天拍下丁丁的鏡頭放給丁丁奶奶看。

　　聽完事情經過，同學們都低頭無語了。丁丁含着淚對小菲說：“這事千萬不要讓我媽知道，不然我就不能再見到奶奶了。”

　　那天晚上小菲和賀朋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她回頭看到丁丁的房間燈光大亮，窗帘大開，丁丁正站在窗前對着對面做鬼臉。小菲的心裡不知是感動還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