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做個鬧托兒

　　張東長得五大三粗，生就一臉兇相。高中畢業后張東沒有考上大學，家又住在山區，這年春節后，就來到小城打工。擁擠着出了小城火車站，張東急匆匆尋找勞務市場，走着走着，發現路邊掛了個牌子上寫着“小城影視培訓學校”，便禁不住停下腳步，向裡面張望。

　　上學時人們都說，張東天生的兇相，飾演反派角色不用化妝，張東也夢想做個影視演員。眼前的這個影視培訓學校，半年前，曾經到張東上學的高中招過生，張東參加了面試，但由於表演時太緊張，沒有被相中，演員夢就這麼破滅了。現在到了學校門口，張東想到裡面看看稀奇。

　　正要抬腿進去，覺得肚子餓了，張東便進了校門口的小飯店。吃完飯買單時，張東大驚失色：錢包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飯店老闆見張東拿不出錢，一陣喝斥，把他轟出門外。

　　打工的地方還沒有着落，錢包也給丟了，這可該怎麼辦？坐在鋪蓋卷上，張東不由得唉聲嘆氣。

　　就在這時，一個人輕聲問道：“這位打工兄弟，你遇到了什麼難處？”張東抬頭看去，問話的是個中年男子，文質彬彬，面相溫和，就把丟錢的遭遇講了出來。男子告誡道：“年輕人，第一次進城一定要小心。”便拿出50元遞給他，還給張東指了路：“向右拐有個勞務市場，你趕緊去找個活吧。”這人怎麼無緣無故給我錢呢？張東還沒來得及道謝，男子擺擺手，進了影視學校。

　　這個勞務市場很大，等着做活的人一堆堆的，像張東這樣既無專長又帶兇相的小夥子，僱主們都不願意招聘他；倒是有個瘦小的矮個漢子，在張東面前轉悠了好幾次，不停地斜眼瞟着他，弄得張東莫名其妙。到了傍晚，勞務市場稀稀拉拉沒幾個人了，張東還靠在鋪蓋卷上發愁呢！

　　焦急間，這個瘦小的矮個漢子湊了過來，有點神秘兮兮地說：“兄弟，我遇到了難處，想請你幫個忙。”張東一愣：“我能幫什麼忙？”漢子耳語道：“不會讓你吃虧的，到旅店再詳談吧。”說著拿出身份證，張東一看，他叫王西，還是一個縣的，便隨着王西來到旁邊的小旅店。

　　“唉！”王西一聲嘆息，“上當了。”張東問：“上了什麼當？”王西說：“上了小城影視培訓學校的當，我女兒金花被拐騙做了三陪女！”張東一驚：難道還有這種事？王西應了聲“不騙你”，把一張報紙遞了過來。

　　這是前幾天的小城晚報，上面有條通訊，說鄰省有個影視培訓學校，以實習和體驗生活為名，把相貌出眾的女學生送到娛樂場所后，便被控制起來與外界隔絕，當地治安大檢查時才發覺，不少女生被迫做了三陪小姐。

　　張東忙問：“你們怎麼知道金花也做了三陪女？”王西說：“十幾天前，小城影視學校把電話打到我家，謊稱南方海城一個導演在全國選秀，相中了我女兒金花，需要強化集訓並試鏡，如果合格了，就能在一部電視系列劇中做主演。家人和女兒不明真相，都信以為真。可現在半個月了，金花一點消息也沒有，打她的手機，也一直關閉。”說罷，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金花，三圍分明，眉清目秀，長得果然靚麗。

　　怎麼不到學校問問呢？沒等張東開口，王西一五一十講了起來：他前天來到小城，找到教育局，教育局袒護說，人家儘管是民辦學校，但辦學手續齊全，教育局不好過問學校的內部事務。今天上午，又找到金花的學校，班主任糊弄鄉下人，詐稱正在進行試鏡前的封閉性強化訓練，手機當然打不通；還推託說明天就有消息。這不是想一直拖下去嗎？沒有別的法子，只好請張東來幫忙。

　　盯着張東，王西直言道：“兄弟，我萬般無奈，只好請你……請你做個鬧托兒。”

　　“鬧托兒”是幹什麼的，張東心裡清楚。小城電視台曾經有個新聞，一個外地患者與小城醫院發生醫療糾紛，醫院不理不睬，患者就花錢雇了幾個惡相的彪形大漢，冒充自己的親屬，在醫院門口大吵大鬧。電視報道后，引起了小城衛生局的重視，結果，問題還真給解決了，醫院賠了患者家不少錢。張東思忖：莫非王西也想雇我到學校吵鬧？

　　王西說：“對！我個頭矮小，一副善相，又是鄉下人，學校根本就不放在眼裡。我在勞務市場轉悠了一下午，覺得你做鬧托兒最合適。兄弟你雖然也是農村人，但有嚇人的外貌，往那裡一站，他們自然就會膽怯三分。明天，請你做個鬧托兒，如果學校不說實話，吵鬧起來，就會驚動新聞記者，事情就好辦了。我知道了女兒的下落，也好去搭救她。”王西表示，請張東做鬧托兒，管吃管住，另付給酬金；如果能把金花領回家，還有重謝。

　　本來，張東認為靠鬧托兒解決問題不是正道，到小城，也是打算找個正經營生的，然而，面對王西的求助動了惻隱之心，一來，他想幫幫老鄉找到女兒，二來，身上也沒有吃住的錢了，稍加思索，張東便一口應承：“不要提什麼報酬和重謝。請你放心，等逼着他們說出實情，我和你一起把金花領回來。”

　　第二天中午，影視培訓學校門口熙熙攘攘，張東二人正要進門，被保安攔住了，問找誰，張東怒目圓睜：“找誰？找我表妹金花的班主任和你們校長！”便亮出了金花的照片。目睹來勢洶洶的黑臉張東，保安不敢怠慢，連忙打了電話。

　　出來的是金花的班主任，班主任瞧了瞧張東，打開手機不知道嘀咕了幾句什麼，告訴張東校長有事不能接待，一切與他交涉。張東板著臉，喝問道：“說！我表妹金花被你們拐騙到哪裡了？”班主任發現來者不善，面帶笑容，朝着張東伸出手來，豈料，張東胳膊一甩，厲聲喝斥：“你這個笑面虎！我們心裡正急着呢，誰有工夫和你握手！”面目猙獰的黑臉大漢來鬧事了，一下子，校門口圍了大群看熱鬧的。

　　班主任環視人群，不急不惱解釋道：“根本不是拐騙。金花的表哥和父親，請你二位等待好消息吧。金花不單是我們學校的校花，而且演技出眾悟性高，是海城影視公司在小城唯一相中的演員，如果試鏡過關做主演，有可能成為影視明星哩……”

　　什麼時候了還來賣好表功？張東打斷道：“廢話少說，我只問一句，我表妹金花現在被囚禁在何處，我要和她電話里說說話。”班主任仍然不緊不慢，稱金花正在進行封閉強化集訓，手機打不通；封閉不結束，誰也沒有辦法聯繫上。這不是和前天糊弄王西的話一模一樣嗎？張東登時來了火，指着班主任的鼻子，質問道：“昨天，你們承諾今天就有消息，今天又說聯繫不上；到底什麼時候能聯繫上？”班主任唯唯諾諾：“明天，明天一定會有結果的。”

　　看來，今天只能鬧到這個地步了，張東和王西一陣耳語，二人揚言：“明天這個時候，如果仍然沒有確切消息，寧可犯法進局子，也要砸爛培訓學校的大門！”聞聽培訓學校拐騙校花，圍觀者紛紛支持張東二人。

　　次日，張東早早買了一份小城晚報，果然，在一版顯著位置上，報道了昨天的消息：“校花究竟何去何從，影視學校吞吞吐吐”。最後說，小城晚報將跟蹤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