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荏苒桑源

　　“這還是人嗎，狗日的”、“這般陰毒、生個小孩也沒屁眼”、“有個鎮物法嗎？”茂子聽完、急踱來回，五指擰拳、憤憤斷續。“天下烏鴉一般黑！嬸子，你強忍下去，先看好傷吧！聽鄭先生講，非得時勢、天理、人心都變了，百姓才得安泰啊！蔣梅儀算啥？早晚會有報應的；我才打朔縣回來，山西的情形更差”聞喜接言、虎頭微顫，一字促緊、鶴目傳切，猴口婉勸、憤上心頭。

　　“峙峪廣武金龍池，凈土崇福應塔長；張遼婕妤尉遲恭，天池懸棺冰洞藏；士農軍商白狼關，秦漢元明殺虎揚；千年漢墓悠悠草，不見當年匈奴王。”42年盛夏，萬里黃土、曠古高原，雁門關外、洪濤南麓，馬邑八景、龍池夜月，七組神泉、磅礴噴吐，魚兒潛底、鳥兒盤旋，蝦兒弄沙、鴨兒雀躍，波光粼粼、芳草萋萋，柳兒垂垂、蘆葦依依，苞谷碧碧、炊煙直直，小橋流水、窯院吐翠，鶯啼鶴鳴、風景獨好。桃源之外、景象異然，26公約、美府簽署，迪威領印、國軍赴緬，日寇晉瘋、治安強化，二鬼助紂、蠶食掃蕩，軍人萎靡、聞聲望風，培梅精神、耀之千里，督戰大刀、潰者血頭，奴佞之性、豈容盛行，服膺冤枉、靖國當死，錫山有愧、祭文如下：

　　“鶴峰：你很愛國，你很壯烈，你以為晉民苦矣，國家危矣，不忍睹，不堪睹，君乃自了，遺其妻子，別其朋友，君乃自了矣。我則不作如是感。我國有二千年大一統之光榮，亦隨有二千年大一統之遺毒，使維新革命均無大效，經此瘋狂自損之日本軍閥一大打擊，必能去舊鼎新，而成現代化之國家。我不悲觀。途中告我，君服毒得救矣，至寧(大寧)乃知君已矣，使我慘然。繼思君結果矣，且有果結矣，遂轉我念。君之清廉無積，我所素知，家庭生活我負其責，君可釋念。”何為大一統？精髓為何？市儈哲學、官場遺毒嗎？浩浩中華、泱泱華夏，主脊為何？主脊何造？萎萎之聲、靡靡之音，何人堪擋、何人能擋；是之時尚、是之大勢，究竟何成、究竟何就，挖之肺腑、掘之根源，抑或人種、抑或文化，殃及千年、為害無窮。

　　哎！天災還復人禍，源遠黃河、中華母親，泛濫之處、魯豫饑饉；42之年、河南重旱，飛蝗蔽雲、目無遺綠，耕田草絕、四野赤壁；水泛之夫、炎烤之漢，刀兵老弱、南北災民，肩擔手提、木推小車，被褥包袱、碗罐陋陋，掙扎茫行、步履蠕蠕，二三一組、四五結對，蜿蜒而行、絡繹不絕，逆黃而上、凄苦黃泉。

　　“南天門開了！南天門開了！天要……收人了！天要……收人了！天……要……收人……了！”赤陽之下、同並土路，一家五口、獨輪熬暑，對襟襤褸、白巾頭裹，補丁洞洞、草鞋爛爛，面色菜菜、渾身塵塵，鼻子灰灰、口唇裂裂，氣喘連連、神情獃獃；小子二人、幼女病卧，面色黑黑、嘴唇絳絳，身長三尺、骨瘦如柴，稻草墊鋪、斜躺車幫，渾渾僵僵、噩夢怵怵，恍惚幽懼、聲漸沒沒。“快取水、取水、救花兒啊？救花兒啊？”母親眼枯、焦而無淚，嘴唇蠕動、喉內嗚咽，骨棒乾乾、精疲神竭，攬頭抱身、拉嗓強喚；“娘、娘，前面有水、前面有水了”，二里之外、五花甘泉，人心共向、世外桃源，二子振作、攜罐踉蹌；同行路人、氣色木木，心善問切、自顧不足，草標兒女、遺父棄母，凡此種種、奈何比比；亘古高原、千里黃路，餓倒之人、病仆之士，新墳淺土、舊席半露，綠蠅飽飽、暴屍臭臭，烏鴉聲聲、禿鷲鳴鳴，嚎啕悲悲、哭喪凄凄，百萬死軀、黑血哮天。

　　“哎！……尋思個啥法呢？別再遭人命了”看着地中枯黃、壞死的苞谷，站在麻子溝坡樑上的偽八大村村長王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