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開罵

　　我所在的小區，有一戶人家經常吵架。隔三岔五聽見女的在罵男的，罵的話簡直臟極了，動輒就是“畜生”、“×你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我們作為鄰居，當然知道那個女的厲害。居委會出來勸過幾回，碰了一鼻子灰，沒用。女的說：“打是疼罵是愛，我這是愛丈夫的表現，我巴不得他也罵我呢。”那個男的是個老實人，為此痛苦不堪，覺得這種日子沒法過下去了。終於聽見這戶人家要鬧離婚了，是男的主動跑到法院遞上訴狀，要求准予離婚。女的苦苦懇求男的撤訴。男的這次做了一回男人，義正詞嚴地說：“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寧可當和尚去也不和你過了。”女的說：“我寧願死也不離婚。”男的說：“那你去死啊。”女的說：“死就死!”

　　她縱身一跳，真的從五樓跳了下去。女的摔昏了過去，送到醫院搶救后醒了過來。男的握着女的手說：“你這是何苦呢 ”

　　女的摔成了癱瘓，同時失去了語言功能，不能說話了，不能罵人了，只會點頭和搖頭，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我們周邊變得清靜了，有時反而不自在了。男的悄悄地從法院拿回了離婚起訴書，開始一個人單獨撐起這個家。

　　這戶人家住的是底樓，門前有個院子，我們鍛煉、買菜、串門時經常看到這樣的場景：男的天亮起床抱女的上廁所，幫她刷牙洗臉，不厭其煩地為女的梳頭，煮飯後一勺一勺地將女的餵飽，送小孩上學，上班；下班買菜回家煮中飯，喂女的吃，替女的擦身子洗臉；輔導小孩做作業。

　　今年換髮第二代身份證登記樓牌號時，我們和街道辦的同志一起上門，男的平靜地講了一個細節：女的雖不能說話了，但心裡明白丈夫的艱難，白天盡量少喝水，免得憋不住尿在褲子里，給男的增添麻煩。男的同情女的，就說：“你放心喝吧，上班中間我可以抽空回來一次。”男的上兩個小時的班后真的回來了，着急地問女的要不要小便。女的使勁地張嘴，又搖頭，淚水就出來了。男的說：“你不要哭嘛，人家以為我欺侮你了。”男的用手掌替女的擦掉眼淚，又卷着一股風上班去了。

　　天氣好的時候，男的常將女的背出屋外曬太陽，看看藍天白雲。我們這些鄰居不由得指指點點，讚歎說：“你看，這一對才叫恩愛夫妻呢，不像某些人，動不動就鬧離婚。”男的聽了我們的誇獎，有些靦腆。

　　冬天去了，春天來了，不知不覺過去了10年，最讓男的和女的值得欣慰的是他們的兒子，這個從小就聽話懂事的孩子已在大學讀二年級了。只不過女的還躺在床上，男的添了許多白頭髮。

　　忽然有一天，天公有了一副好心情，男的好像聽到女的發出了聲音。男的趕緊跑到床前問：“剛才是你說話嗎 ”女的憋紅了臉，吃力地嚅動嘴唇，蹦出了幾個字：“你、你這個殺、殺千刀的，太難、難為你啦!”男的狂奔到門外高興地大喊：“我老婆又可以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