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光明的日子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文藝界人士或者愛好詩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我國著名詩人顧城的兩句流傳甚廣的詩句，列入經典當之無愧。

　　半晌不夜的，怎麼會冷不丁地忽然想起這詩？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想起顧城的詩句，起因是欣哥歷經千辛萬苦為小山村架電，為小山村送來光明，驅散黑暗。套用一下詩句，那就是“山村給了欣哥一身貧窮，欣哥卻用它去尋找電燈。”

　　一

　　提到那年架電的事，山村的男女老少都說多虧了欣哥覺悟高看得遠，手脖子硬，協調能力強。要不是欣哥，山村要落後好幾年，恐怕再有十年也照不上電。

　　欣哥一米七八的身高，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到新疆部隊當了幾年兵，經受了嚴峻的考驗和鍛煉，開闊了胸懷和視野，增長了知識和才幹。種種原因錯過了提乾的機會，欣哥又回到了家鄉，回到了從小生活的偏僻落後的小山村。欣哥當兵走時，村裡家家戶戶照煤油燈，當了4年兵，回來一看，周圍附近的村子都通了電，只有自己家所在的村子還是沒有電，還是外甥打燈籠，照（找）舊（舅）。為此，欣哥心裡很不平靜，很不舒坦：看看大城市，一到晚上，街燈燈火通明，霓虹燈五彩斑斕；再看看自己的家鄉，日落西山之後，一家家孤燈如豆，街上黑谷籠統。啥是差距？這就是差距啊！

　　要說，沒有電也真是不方便。沒有電，最起碼電燈照不成，煤油燈油再足燈芯再粗挑剪得再勤，再明也不及電燈泡明亮。且不說一到晚上村裡漆黑一片，電視機、錄音機、洗衣機、空調等凡是和電沾邊的電器一律都用不成，本來豐富多彩的生活失去了幾多歡樂，變得單調乏味，俗不可耐。看來村裡的電是非通不可了。

　　說句內心話，不要說欣哥想通電，村裡的一幫年輕人，看到鄰村的錄音機唱得好聽，電視機節目演得好看，小電影一樣，誰不羨慕眼紅得要死！只是說到架電的事，過去也有人起過這五更，一說到具體的資金落實不了，就泡湯了就偃旗息鼓了。架電，涉及全村幾十戶人家的利益，一百多口人的意見不一致，困難重重，絕非說說那麼容易辦到。

　　二

　　要通電，電源距村裡一二里地，村裡又沒有企業，家家都是窮得叮噹響，又沒有上級部門資助，沒有補貼資金，怎麼通？架電線杆，買變壓器，買電線，找電工架電，都需要錢。架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筆錢往哪裡找下家？村裡經濟基礎薄弱，正是村裡遲遲不能通電的根本原因。

　　按現在有的人的眼光，欣哥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有點多管閑事，有點逞能了。他和幾個人商量，想牽頭往村裡架電。話一出口，有人笑他天真幼稚，有人風言風語潑涼水：多年的村幹部不知道村裡沒有電？歷屆村領導都不着急，鄉里還不急，皇帝不急太監急有啥用？他們沒想到，欣哥不是村幹部，卻是復原軍人，把部隊上說干就乾雷厲風行的好作風帶回來了。有人乾脆勸他甭瞎操心了！村裡人沒錢，不少戶吃鹽燒煤錢都沒着落，讓村人集資架電，豈不要加重村民負擔？比登天還難！恐怕弄不成事。性格倔強的欣哥偏不信這個邪，偏就一家一戶的上門做思想工作，反覆闡述架電的種種好處和重大意義，爭取老少爺們的理解和支持。應該說，只要欣哥說透了架電的道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絕大部分莊戶人家是通情達理的，是願意交集資款支持架電的。

　　當然，也有一部分上了年紀的老者思想不開竅，觀念意識落後，抵觸情緒比較大，說什麼人老幾輩人沒有電，不也生兒育女了？輩輩人不也長大了？還有一些人擔心欣哥無職無權的，收了錢，萬一到最後電沒有架成，或者說半途而廢，再不退錢，豈不糟糕！更叫欣哥不可思議也出乎意料的是，欣哥的母親也鼎力反對，並且態度非常堅決，真像豫劇《朝陽溝》里唱的，任憑欣哥“磨破嘴皮也白說”。

　　己不正不能正人，如果自己不帶頭交集資款，就不能理直氣壯去催促別人，更不能說別人思想不進步。欣哥的幾百元復原費早已補貼家用所剩無幾，找人借，家家都不寬裕，再說村裡都在籌款，也不好借。乾脆，欣哥和弟弟一商量，趁母親出門趕集，悄悄把豬圈的兩頭尚未長成的豬趕到鎮上賣了。母親回來，還蒙在鼓裡，問欣哥，豬圈的豬咋不見了？欣哥和弟弟哄騙母親，說豬餓慌了跑出去吃草了，害得母親跑着找了大半天，附近都找遍了，累得滿頭大汗愣是找不到。

　　在窮困潦倒的農村，說豬是莊戶人家的半個家業一點都不誇張。沒有其他大筆收入，辛辛苦苦喂頭豬，家裡的日常花銷和人情世故都要靠它來維持。豬丟了，欣哥母親那個着急啊，連飯也吃不下。看實在是瞞不下去了，欣哥就只好對母親實話實說。母親一聽，氣不打一出來，手裡抓根棍子就要打。幸虧欣哥反應快，大步一竄出了大門。欣哥前邊跑得健步如飛，母親後邊手掂棍子攆得氣喘吁吁，街上還有人在看熱鬧，在嘻嘻笑，弄得欣哥好不尷尬！

　　要知道，欣哥這是問人要錢，或者說是要人出錢，不是給人送錢，其中的思想工作是比較難做的。一回不中就兩回，兩回不中就三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欣哥再三登門，頗有耐性。最終，村裡對架電思想想不通的人打消了種種顧慮。一時間，村裡賣糧食的有，趕豬賣豬的也有，東挪西借的也不少，村民想了不少辦法，總算湊齊了一萬多元的架電集資款。

　　有人說錢是人的膽，這話一點沒瞎說。懷揣村民的集資款，欣哥是既激動不安又信心十足。想到有了這筆款，村裡的電就有希望，村民夜生活的質量馬上就能有一個飛躍，欣哥高興得笑了。

　　三

　　相隔15年了，許多事情都忘記了，都模糊不清了，說到那次村裡架電，欣哥說唯獨買電線杆、運電線杆的情景記憶深刻，忘不了。

　　那時候，欣哥村子附近的地方沒有，買電線杆要跑到登封城。欣哥居住的村子到登封城足有60公里，一來一回就是120公里。正逢六月，天氣炎熱，路途遙遠，為了趕路，早起三點鐘就要從家裡出發。為了節省幾個有限的費用，欣哥領着一幫人拉着架子車，趕着牛，一步步靠步行，十幾輛架子車行軍一般浩浩蕩蕩朝登封進發。來到登封城，天已晌午，欣哥一伙人沒有人敢奢侈去食堂吃碗燴面再弄幾個菜，實在餓了就啃口從家裡捎來的蜀黍麵餅子，渴了也沒有人圖享受去買飲料品嘗，只是給人說點好話，以能免費喝口涼水。欣哥後來回憶說，當時不是說怎麼節省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用來吃飯。

　　裝了電線杆，一心想着早日通電，也沒有人想起來去逛商場去溜達，就舍急慌忙往回趕路。走得快的，到村頭太陽落山了，走得慢的，就要摸黑了。那一段時間，為了運送電線杆，為了架電，欣哥和村民們真是起早貪黑，兩頭不見陽光。

　　電線杆運來了，電線買來了，變壓器買來了，相關配套的部件買全了，剩下的就是刨坑、立桿、找電工開始安裝了。每個環節，如果不精打細算。就勢必要增大開支，一萬多元的集資款就要有很大缺口。欣哥為了不忍心再讓村民掏腰包，能省一分是一分，能少花錢就少花錢，和村民協商，架電的電工乾脆派到村民家中輪流管飯，家家輪流出義務工，想盡一切辦法來控制架電成本。

　　四

　　架電的日子裡，從買第一根電線杆到全長600多米的線路通電，欣哥跑前跑后，沒有吃過一頓應時飯，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常常是走東串西，汗流浹背，一天到晚，累得躺倒就睡。半夜想到啥事關緊，弄不好要影響第二天的架電進程，就一骨碌爬起來跑了出去，找人商量。村裡的街坊鄰居都被欣哥的吃苦耐勞精神所深深的打動，當初瞧不起他，為架電諷刺挖苦他的人也羞愧得低下了頭。

　　五

　　一個月後，欣哥村的光明工程竣工。當電閘一推，全村的黑暗一下子被燈火輝煌所取代，小孩子們興奮得齊呼亂叫，村子里一片歡騰。

　　欣哥說，那一刻，他正累得渾身疼，躺在床上不想動彈，但望着燈泡發出的光，不但不刺眼，而且心裡美滋滋的，那幸福感一般人是體驗不到的，也是他今生今世永難忘懷的。

　　2009年5月5日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