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共和

　　武昌首義勝利后，革命黨人輕信黎元洪，致使大權旁落。袁世凱上台後，黎元洪又和袁世凱勾結，瘋狂地屠殺革命黨人。一時間，血雨腥風籠罩着武漢三鎮。

　　武昌首義總司令蔣翊武面對嚴峻的時局，決定帶領逃離武漢的十幾名文學會會員到湖南去。湖南都督譚延鎧是革命黨人，要依靠他來反對袁世凱，不能讓革命志士的鮮血白流。

　　一 鴻門宴

　　蔣翊武和楊王朋走進湖南都督府時，沒想到受到譚延鎧熱烈歡迎。譚延鎧拉着蔣翊武的手說：“總司令光臨，真是蓬蓽生輝。”蔣翊武苦笑着說：“我現在是光桿司令。”譚延鎧連忙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總司令不必灰心。”說著就走進大廳。大廳里都是湖南名流和軍界人士。見到譚延鎧和蔣翊武一同走進來，都熱烈鼓掌。

　　可是，坐在角落裡的一個人臉上卻露出陰險的笑容。他就是袁世凱的特使金永炎，奉袁世凱之命，特地來拉攏譚延鎧。此刻只見他向譚延鎧的貼身參謀向琮努努嘴，向琮會意地悄悄離開大廳。

　　譚延鎧在大廳設宴招待蔣翊武。酒過三巡，蔣翊武站起來對大家說：“各位父老鄉親，蔣翊武也是三湘子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當今時局動蕩，袁世凱稱帝野心已經暴露。他在北京誘殺我革命功臣張振武，又在上海暗殺宋教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金永炎站起來拍着桌子說：“大膽，攻擊總統就是謀反，來人，將他拿下！”

　　他的話音剛落，向琮就帶着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衝進來。楊王朋立即拔出雙槍對準譚延鎧，旅長劉松衡走到金永炎身邊，抓住他說：“你是何人？竟敢在都督府放肆！”金永炎囂張地說：“我就是袁大總統派來的特使，奉命捉拿亂黨！”劉松衡一聽拔出手槍對着他的腦袋說：“你敢再說一聲亂黨，我就叫你腦袋開花！”劉松衡是湘軍中的一員驍將，曾經在戰場上救過譚延鎧的命。

　　蔣翊武鎮靜地對譚延鎧說：“這是怎麼回事？”譚延鎧尷尬地說：“誤會誤會，金永炎是我的舊友。”接着又瞪着向琮大聲說：“誰讓你帶人進來的，還不退下！”向琮只好乖乖地退下去。蔣翊武乘機說：“譚都督身為國民党參議，早已許身共和，不會再做袁世凱復辟的走狗吧？”

　　金永炎一聽，氣急敗壞地對譚延鎧說：“什麼？你真被亂黨利用了？”劉松衡一個巴掌打過去，罵道：“你他媽的才是亂黨！”譚延鎧怕魯莽的劉松衡干出蠢事，連忙說：“松衡，放下他。”劉松衡疑惑地說：“不殺此人，何以向各界交代？”譚延鎧猶豫片刻后對護兵說：“先把他押下去！”金永炎大聲說：“譚延鎧，你要對後果負責！”護兵立即過來把金永炎押走了。

　　蔣翊武見時機已到，就站起來說：“都督何不乘勢宣布湖南獨立。”譚延鎧說：“我們現在彈藥不足，兵力又少，難成大事，如果總司令能籌得彈藥，募得精兵，譚某立即宣布獨立。”蔣翊武心裡明白，譚延鎧不願宣布獨立，是在觀察時局動向。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蔣翊武只好帶着楊王朋告辭。

　　二 湖南獨立

　　為了借兵和籌集彈藥，蔣翊武決定去遊說澧州守備王司令。往返十天，事情進展非常順利。

　　可譚延鎧近日來十分煩惱：蔣翊武從澧州回長沙后，積極活動，湖南許多頭面人物組織中下層黨員成立了公民聯合會，揚言“如果譚延鎧不同意獨立，就請他到湘江喂王八”。可是要宣布湖南獨立，金永炎又不會放過他。自那日得罪金永炎后，他又送了很多古玩玉器給金永炎，為自己留條後路。金永炎為了控制他，便坐鎮都督府，靜觀時局變化。

　　譚延鎧猶豫不決的時候，衛兵報告說，蔣翊武登門求見。為防萬一，他吩咐向琮做好戒備，然後親自迎出府門。只見蔣翊武一身戎裝，腰掛指揮刀，好不威風。並排站在他身後的是身高體壯的楊王朋和一臉橫肉的王司令。

　　進入大廳，蔣翊武單刀直入地說：“都督可接到江西等地的通電？”譚延鎧說，“接到了。”蔣翊武接著說：“江西已宣布獨立，安徽、浙江、廣東、福建、四川也躍躍欲試，不知都督作何打算？”譚延鎧話鋒一轉：“聽說李烈鈞在江西處境很困難。”蔣翊武說：“袁軍攻勢兇猛，所以江西急待救援。”譚延鎧故作痛心地說，“李烈鈞錯估形勢，操之過急，致使大批志士死於非命。”

　　見譚延鎧耍花招，王司令氣呼呼地說：“看來你不打算舉旗獨立？”

　　譚延鎧望了他一眼說，“但前車之轍，後車之鑒啊！”

　　蔣翊武說：“都督此言差矣，如果我們湖南及時響應，進兵漢口，則可鉗制袁軍，江西之圍不救自解。待到收復漢口，會師長江，以我仁義之師揮師北上，何愁不能飲馬黃河？”一席話駁得譚延鎧狼狽不堪。但他並不動怒，微笑着說：“我考慮考慮吧。”蔣翊武緊追着說：“何日答覆？”譚延鎧說：“十日之內吧。”蔣翊武哈哈一笑說，“當今形勢瞬息萬變，豈能容你慢慢考慮？”

　　王司令早就不耐煩了，吼叫着說：“你是鐵心頑固到底了！”譚延鎧搖搖頭想離開，王司令拔出手槍擋住說，“都督不宣布獨立，就不要出此大廳！”一時劍拔弩張。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吶喊，向琮帶着數十名衛兵衝進來，把蔣翊武等人圍得鐵緊。王司令一個飛步閃到譚延鎧身後，用槍抵住他的后腰說：“原來你早有埋伏，可惜你要死在前面。”

　　蔣翊武一見伏兵頭子是向琮，就嚴肅地對譚延鎧說：“這姦細原來就是你的心腹，難怪你態度曖昧。”說得譚延鎧臉一陣紅一陣白，不得不把向琮一夥罵了出去。恰在此時，衛隊長來報告說，有上萬民眾圍住府門求見。譚延鎧找到了一個台階，就與蔣翊武他們走出府門。

　　民眾集會要求譚延鎧宣布獨立。譚延鎧再也無法推辭，面對大眾說：“女士們，先生們，譚某身為革命黨人，一向以共和為己任，凡破壞共和者，無論是誰，皆與我等不共戴天。有我譚延鎧在，湖南就是革命者的天下……”他說得慷慨激昂，說完就想轉身離開。誰知從人群中跳出一個女學生，走到他面前鞠了一躬說：“都督宏論，令人信服，但不知何日宣布獨立？”

　　譚延鎧頭上開始冒汗了。正在這時，只見劉松衡領着一隊士兵押來一個人。那人來到譚延鎧面前，雙膝跪地說：“都督饒命！”譚延鎧一看是金永炎的保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劉松衡把一包炸藥放在譚延鎧面前說：“都督，你說金永炎是你的朋友，他卻想炸毀我們的軍械局。”譚延鎧氣得臉色發白，順手拿過劉松衡的手槍，一槍就結果了金永炎的保鏢。然後大聲說：“譚某一生追隨革命，豈容袁世凱盜國，湖南馬上宣布獨立！”

　　三 譚延鎧叛變

　　湖南獨立之後，蔣翊武一面派重兵守住岳陽，派精兵援救江西，一面親率常德、澧州之兵偷襲荊州。出兵三日，就攻克石首，重創公安。

　　譚延鎧在都督府內聽完劉松衡的報告，高興地說：“兩天後我親送大炮和彈藥到前線去。”劉松衡說：“總司令還要我干軍械局長。”

　　送走劉松衡，譚延鎧好不得意。他想，待革命軍掃平幽燕，飲馬河洛，誰敢不稱讚他率軍獨立的功勛。興奮之餘，他欣然提筆，“再造民國”四個大字赫然展現在書桌上。

　　這時向琮像一個鬼影悄悄溜進書房，神秘地說：“都督還有雅興練字？”

　　譚延鎧一驚，隨即問發生了什麼事。

　　向琮說：“袁大總統率軍南下，革命軍節節敗退。上海、安徽已相繼取消獨立，南京、江西告急，廣東、福建頻頻內訌。”說完，拿出兩份通電放在他面前說，“這是上海和安徽取消獨立的通電，都督請看。”譚延鎧看過通電，驚得把狼毫掉進硯池，墨汁四濺，“再造民國”四個大字被弄得一塌糊塗。向琮乘機說：“金顧問要我轉告都督，湯薌銘已率海軍艦隊直逼岳州。”譚延鎧渾身無力地躺在坐椅上。

　　公安至長沙的古道上，蔣翊武帶着十幾名革命志士騎馬飛奔。時局變化令他十分擔憂，譚延鎧要是在這時變節，則前功盡棄。他們必須立即趕到省城，要是譚延鎧喪志變節，他們就要搶奪彈藥。緊跟着他身後的是王司令，如果譚延鎧背信棄義，他就要殺譚奪權，擁蔣主持大計。

　　夕陽殷紅，馬蹄聲碎。

　　都督府內，譚延鎧正在和金永炎做一筆交易。金永炎以總統特使的身份答應，只要譚延鎧通電全國，取消獨立，則保證他在湖南的地位不變。正在這時，劉松衡闖了進來，放開嗓子直嚷：“時已過午，都督為何還不起運彈藥？”

　　有金永炎在，譚延鎧必須態度明朗，他大聲喝斥道：“住口！你為我闖下了大禍，還起運什麼彈藥？”劉松衡驚詫地望着他。

　　譚延鎧繼續說：“為了使三湘生靈免遭塗炭，我決定取消獨立！”

　　劉松衡氣得發抖，指着他說，“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無恥的事？”譚延鎧大怒，喝斥把他拖下去！

　　劉松衡如一頭怒獅，撲通跪在譚延鎧面前，哭着說：“千萬不能取消獨立啊！總司令正在前線苦戰，將士們正在沙場流血，你單方取消獨立，不是在他們背上插一刀嗎？都督，這種背信棄義的事千萬不能做啊！”

　　譚延鎧惱羞成怒地說：“放肆！你這是為誰說話？”

　　劉松衡想不到自己跟隨多年的都督，竟是如此寡廉鮮恥，徹底失望後站起來說：“我算看透你了，告辭！我去找真正的革命黨人！”

　　譚延鎧悄悄拔出手槍，待劉松衡走出幾步后，對準他的后心開槍了。

　　蔣翊武在中途得知譚延鎧已叛變，悲痛欲絕，對王司令說，我們趕緊搶佔軍械局，否則就晚了。可是等他們趕到軍械局，眼前只有一片焦土，縷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