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雙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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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3年,太平軍各首領已被勝利沖昏頭腦,非但貪圖享樂、縱情聲色,而且爭權奪利、拉幫結派,將個好端端的“大家庭”搞得四分五裂。朝廷命淮軍統領李鴻章抓住機遇,趁勢圍剿,傾力鎮壓全殲太平天國。李鴻章領命,於春末始集結主力淮軍及高薪徵募的英國洋槍隊,意欲攻佔太平軍糧、餉集散中心蘇福省首府蘇州城,以斷其糧草供養,摧毀太平軍最後根據地。
李鴻章親臨督戰,清兵將蘇州城團團包圍。那日,李鴻章趁着明媚陽光,策馬揚鞭,在蘇城城外兜了一圈,跑遍三關六城門,然後回到城東婁門外大本營,他望着嚴陣以待的攻軍將士,仰天大笑,口出狂言:慕王啊慕王,不出一月,定將爾生擒活捉,斬首示眾!
李鴻章所說慕王,就是忠心耿耿的太平軍蘇州統帥譚紹光。
李鴻章當即步驟攻城。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清軍數萬官兵,偷襲蘇州婁門外柵寨。戰鬥前夕,萬籟俱寂,清兵頭纏白巾,彎腰疾行,摸黑爬入守軍圍牆。待到守軍發覺,已是近在咫尺,雙方隨即展開激烈交火。
一個時辰之後,清軍還是不敢貿然進攻,只是在陣前狂呼吶喊。李鴻章萬沒想到太平軍英勇頑強,他長嘆一口氣,即令收兵。
哪料到,此役過後,太平軍士氣大振,守陣固若金湯,而清兵就此一蹶不振,攻城銀樣蠟槍。李鴻章多次組織重兵強攻,均告無功而退。為此,李鴻章常苦思良策。
那日黃昏,李鴻章正與眾將議事,忽見清兵押進一個面目清秀的漢子,報說是太平軍派來的密使,有軍機要事商議。李鴻章疑惑,即刻盤問,密使呈上書信,細說緣由。原來,蘇城守軍的副統帥納王郜永寬,聯合另外幾個王,密謀“獻城投降”。李鴻章喜出望外,當即誇說,納王乃“識時務者為俊傑”,並許諾事成后一應優厚待遇。來使異常興奮,說出更細謀划:將於十二月四日獻上統帥慕王譚紹光首級,開城迎兵。
四日那天下午二時,蘇州城內守軍統帥慕王在忠王府密室里召集納王郜永寬、康王汪安均、寧王周文佳、比王伍貴文商議戰事。譚紹光說:“吾等將士熱血奮戰,堅守城池,形勢對我十分有利,照此堅戰,不日便可與援兵會合,重創清軍。”此時,納王站起身,“嘿嘿”冷笑,不陰不陽地說:“慕王啊,你明知城內糧草已不足五天,再硬挺幾日,我太平軍弟兄恐怕不是戰亡,便會餓死。”慕王聽如是說,嚴厲責斥:“今日商議如何抗清,擴大戰果,你怎麼說出如此誣詞?如若再出誹語,定不輕饒!”納王並不示弱,反而口無遮攔對慕王說:“依我看,還是早日歸清,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這時,坐在旁邊一直不語的康王,忽然大笑,他邊起身踱到慕王身後,邊好話勸說:“慕王啊,納王也是一番好意,並無異心……我等當然聽從大王調遣……你放心就是……”慕王聽到這裡,微微點頭,他長舒一口氣,閉起雙目,眼角處沁出一串淚珠。
可就在這時,康王突然從袖筒里拔出尖刀,趁慕王毫無防備之際,猛地刺向其咽喉,納王等似早有準備,蜂擁而上,合力將譚紹光亂刀刺殺,並迅速割下頭顱。納王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白布,裹好慕王首級,立馬派人獻給李鴻章。
當夜,六城門大開,清兵源源進入,蘇州就此陷落。
李鴻章不費吹灰之力佔領蘇州之後,並未馬上進城,而是在官瀆里(地名)統帥部召集軍事會議,他望着血淋淋的慕王首級,發出“嘿嘿”冷笑,然後嘰咕自語:草寇,一群草寇!李鴻章思索良久,布置了對諸王的“收編”計劃。
翌日,納王郜永寬與康、寧、比三王應召來到李鴻章統帥部,四人面露喜色,在會議廳靜待“立功受獎”。時近中午十二點,正當四人飢腸轆轆、焦躁不安時,衛兵傳話:“李大人吩咐,按朝廷規矩,各王必須履行更冠換服儀式後方可接見。”隨即,衛兵捧來四套嶄新清官冠服,並按照禮儀,由兩名清兵伺候一王換裝。可是,萬沒料到,當司儀高唱“更冠”、眾王起立、伸頸戴冠的剎那之間,伺候的清兵幾乎在同一時刻,拔出利刃,手起刀落。此時,從後堂篤悠悠走出李鴻章,他望着橫陣的四具屍首,“嗨嗨”大笑,又說:“草寇,一群草寇!”
這時,衛兵管帶上前請示:“李大人,太平軍如何處置?”李鴻章殺氣更盛,咬着牙說:朝廷聖旨,一律斬首處決!雙塔寺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管帶疑惑,嚅嚅問:“李大人,太平軍兵士約有三萬餘,都是血性漢子,恐怕一時難以……”李鴻章陰笑幾聲,答說:“我早有妙計。”
李鴻章所說的雙塔寺,位於蘇州城東定慧寺巷內,建於唐咸通二年,因寺內有東西比肩而立的兩座七層八角樓閣式磚塔而聞名。李鴻章將此地定為處決太平軍的刑場,原因是雙塔寺地處僻巷,且有一個五畝餘地的空曠庭院,更重要的是,後院有條內河,可直通葑門大河,便於運屍。
一切準備就緒,李鴻章又傳話:“太平軍必須跪拜朝廷特賜寶鼎,以示感恩,再更換軍服,重新組編。”十二月六日始,太平軍兵士個個赤膊短褲,被清兵押進雙塔寺院,每批百餘人。
首批進入雙塔庭院的太平軍中,有一個領兵官長,名楊忠,此人久戰沙場,見多識廣。當他踏進庭院,見兩旁清兵列隊持刀,殺氣騰騰,頓覺情況有異。楊忠緊皺雙眉,悄悄與左右耳語,說恐怕有詐,弟兄們聽我號令,見機行事,與其被束手擒殺,不如拼個你死我活!此話一傳開,太平軍兵士頓時警覺,人人緊握雙拳,準備不測時殊死一搏。
可是,清兵並無動作,反倒改作笑臉相迎,將手中快刀丟到地上。這時,一衛兵高呼:跪拜寶鼎,感恩朝廷。楊忠見狀,戒心全消,率眾走到庭院北側,見一巨大青銅寶鼎,高約五尺余。且煙雲繚繞,四散飄搖,散發出陣陣異香,沁人心肺。楊忠環顧四周,並無異常,就率先跪地拜鼎,眾太平軍紛紛曲膝,隨着清兵領唱,九呼“萬歲”。
就在禮儀將畢,不知怎麼,突然之間,楊忠似瘋了般立起身,仰天大笑,口出狂語:哈哈哈,弟兄們,朝廷賜吾等到天國去啦,來啊,共享極樂去吧,哈哈哈……楊忠雙目滯呆,手舞足蹈,邊跳邊嘻,迅步竄至清兵處,拾起地上快刀,猛地向頸項一抹。瞬時,鮮血噴濺,楊忠轟然倒地。眾太平軍士見此,並不驚駭,反而愈加亢奮,紛紛揀刀自刎互殘。而清兵亦趁機蜂擁而上,舉刀亂砍猛斬。只彈指間,百餘太平軍便魂銷魄散。
接着,太平軍士一批又一批在雙塔寺成了刀下鬼。奇怪的是,每批兵士踏進庭院,都會神迷志糊,似瘋如癲,不是引頸自戮,即是束手被斬。如此,晝夜不停,清兵刀砍斧劈,日斬兩千多人。歷時半月,三萬餘太平軍士統統被斬盡殺絕。一時間,雙塔寺刀光血影,血流成河,連運屍船經過的葑門大河的河水也是殷殷皆紅。
隨着蘇州的失守,不出半年,太平天國即宣告壽終正寢。
事後,清朝廷對李鴻章大加表彰,加官進爵,同時還詢問:如何在短時期內輕而易舉絕殺三萬太平軍?李鴻章沾沾自喜,當即摺奏,細述計謀。
原來,早些時候,李鴻章曾在吳地覓得一青銅寶鼎,名曰“日月勾魂鼎”。獻寶人說此鼎並非青銅所鑄,而是用古越國神山中的銅木雕成。銅木是稀罕樹材,又名勾魂木,因難以成活而早已絕種,故異常珍貴。神奇的是,銅木非但狀似青銅、堅硬如石,而且能在日月光照下,散發異香,誘人嗅聞,可此香味劇毒無比,瞬間便使聞者神志不清,迷幻錯覺,狂躁不能自制,以割肉切膚、血濺紅噴為快。
李鴻章聽獻寶人如是說,驚異之餘,頓起疑心,急問:“獻此寶是何用意?想加害於我不成?”獻寶人慌忙解釋:“小可獻寶,原想李大人轉輾沙場,或許對敵用得着。”李鴻章轉念一想,微微頷首,又問:“如此說來,此鼎甚為神奇,不過如若使用,豈不是敵友不分,皆為所害?”獻寶人哈哈一笑,說:“大人多慮,這鼎平時封存,不見日月光,太平無事;如果需用,只要拆封見光,頓散異香,聞者皆瘋。而用者只要口含一顆太湖黑珍珠,即能平安如常。”
李鴻章聽畢,大為驚奇,瞪着雙眼“喔”了一聲。獻寶人再說:“這黑珍珠在太湖深水淤泥中廣汲陰氣,具有醒腦清目解毒安神之特效,所以是銅木的天生剋星。李大人,這是我在孤本古醫書上看到的,萬試萬靈。”
李鴻章大喜,當即試驗,眾官皆口含黑珍珠,唯一不知情兵丁在場。當獻寶人掀開蒙布,銅木鼎瞬散異香,觀者頓覺香氣穿肺過腸,神舒志暢,只有那可憐兵丁,剎那間經錯神亂,竟拔刀刎頸,血流如注。
適逢此時,李鴻章攻佔蘇州城,這古鼎居然派上了大用場。
朝廷得奏,甚為驚駭,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異物,豈能留在世間?當即命李鴻章呈獻“日月勾魂鼎”。李鴻章無奈,只得將寶鼎密封運送宮廷。可後來,這銅木鼎在一場大火中被焚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