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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日寇坦克同歸於盡的奧運英雄

手機:M版  分類:舊聞舊事  編輯:小景

  1936年3月,第11屆奧林匹克運動會在德國柏林舉行。代表中國參賽的奧運選手王潤蘭憑藉自幼練習武術的深厚功底,在拳擊比賽中一路過關斬將打進決賽,引起體壇強烈轟動,但最後卻被無理取消了比賽成績,凸顯了積貧積弱的中國國際地位的窘境和悲愴。當他滿懷悲憤準備再次向奧運進軍時,日寇全面侵華的炮聲擊碎了他的夢想,在民族存亡最危險的時刻,他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抗日救亡的烽火戰場,最後與日軍坦克同歸於盡。

  雖然他沒有在賽場上拿到獎牌,但卻在反侵略的衛國戰場上用熱血鑄就了輝煌!他是中國抗戰史上第一個犧牲而又鮮為人知的奧運英雄。

  (一)

  王潤蘭1913年出生於河北饒陽縣留楚村一個富裕的鄉紳之家。在舊中國軍閥混戰的動蕩年代里,當地許多村落為了保境安民,紛紛設壇練武,使武術在民國初年有着廣泛的群眾基礎。受這種環境熏染,王潤蘭自小熱愛武術,上小學時,他每天都跟着村裡會武術的大人們學習拳腳,久而久之,他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小拳王。1931年9月,王潤蘭考入河北省立河間中學,在校期間他的各門功課成績都很優秀,各項體育課目更是出類拔萃。他幾乎每天都堅持踢球、練習拳術、武術套路和器械。

  然而,隨着王潤蘭步入成年,父親很快就給他下達了“禁武令”:“你應該學習如何經商,這才是正路,不要整天舞槍弄棒不學無術!”但王潤蘭沒有服從父親為他做出的命運安排,這位有着遠大抱負的熱血青年最後選擇了離家出走。

  上世紀30年代,日本軍國主義侵華氣焰甚囂塵上,日軍繼1931年發動“九·一八事變”鯨吞東北后,又於1932年挑起了上海“一·二八事變”,接着於1933年1月至3月又先後調集優勢兵力,在空軍配合下進攻山海關,侵佔熱河,向長城一線中國守軍發起大規模進攻。爾後繼續擴大侵略,佔領冀東,進逼平津,把侵略矛頭指向整個華北。侵略者的隆隆炮聲驚醒了深睡的東方雄獅,全國性的抗日救亡浪潮迅速在中華大地洶湧澎湃。同年3月16日,中國軍隊第32軍139師在商震軍長和黃光華師長指揮下,向進犯河北省遷安冷口關的日軍發起猛烈反擊,用大刀、刺刀、手榴彈將裝備優良的日軍第8師團第14旅團打得落荒而逃,一舉奪回了被日軍佔領的冷口關。這次長城抗戰中的唯一一次進攻戰,使32軍名聲大振,商震將軍也受到社會各界的讚譽。受此影響,1934年,離家出走的王潤蘭棄筆從戎,報考時任河北省主席兼32軍軍長的商震將軍在北平舉辦的河北軍事政治學校第二期,決心用槍杆子保衛“千年文明古國不受倭寇欺辱”。

  (二)

  入學后,王潤蘭刻苦學習軍事理論和戰術技術,為他後來的軍事指揮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同時,受中共地下黨員谷雄一、王啟明、陳銳霆、朱靜波、程景明等人影響,王潤蘭的政治覺悟有了很大提高,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深深植根在他的腦海里。不久,體格健壯、有着良好武術功底的王潤蘭被選入商震創辦的西洋拳擊隊學習拳擊。經過勤學苦練,他很快掌握了西洋拳擊的基本技術,並在動作要領等方面進行了獨特的創新,在當時舉辦的幾次有社會影響力的拳擊比賽中,他屢屢打敗參賽的中外對手,受到教練員和社會武術界的高度讚譽。

  1935年底,隨着日軍侵華步伐的加快,華北的局勢日益緊張。日軍先後向山海關和駐平津的華北駐屯軍大量增兵,並不斷向中國守軍挑釁。面對日寇的囂張氣焰,一直對日保持忍讓和剋制的中國軍政當局也開始積極整軍備戰,廣大官兵被壓抑的愛國激情終於迸發出來,王潤蘭所在部隊的官兵,每天在吃飯睡覺前都要高呼“寧做戰死鬼,不當亡國奴!”表達自己誓死抗敵的決心。

  為全身心地投入抗戰,離家兩年的王潤蘭於1936年初請假回家探親,準備在血灑疆場前與父親和解。雖然他的出走在那個家規極嚴、崇尚孝道的舊式家庭看來無異於大逆不道,但深明大義的父親看到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兒子回家看望自己,還是十分大度地原諒了他,並為兒子棄商從軍衛國保家的選擇從內心感到高興。深知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的父親最後在兒子歸隊前,鼓勵兒子以民族英雄岳飛為榜樣,奮勇殺敵,建功立業,為保衛國家盡忠。

  也就在這一年,第11屆國際奧林匹克運動會在德國柏林舉行,處於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夜的中國派出了有69名運動員的代表團參加了這屆奧運會,王潤蘭憑藉自己出色的拳擊功底,在參奧選拔中被選入了只有4個人的拳擊項目代表隊。

  由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一手組織派出的這69名運動員(男67人,女2人)分別參加了田徑、游泳、舉重、拳擊、自行車、籃球和足球幾個大項的比賽,另外還派了一個武術表演隊(男6人,女3人)和一個體育考察團(男35人,女2人)在賽前趕赴包括德國在內的一些歐洲國家考察。中國運動員儘管在正式競賽項目中戰績不佳,但武術表演賽卻令西方人看得兩眼發獃,人人為之傾倒。特別是雙人對練更是深受所到國家觀眾的熱烈歡迎,在歐洲體壇引起了很大震動。在奧運會正式比賽中,由商震資助的兩名來自32軍的拳擊手王潤蘭和靳貴第,分別參加了中量級和重量級的拳擊比賽。在拳擊賽預賽中,第一場由王潤蘭出場對戰日本選手,他以三局全勝的出色戰績,將蔑視中國的日本選手連續三次打倒在地,使其心服口服地甘拜下風。在迎戰荷蘭選手福特時,王潤蘭與這個強勁對手打得十分艱苦,他在最後一局被對手打得血流滿面、幾乎站立不穩的情況下,依然以頑強的意志支撐自己,一直堅持到終局仍然屹立不倒,此局比賽,王潤蘭被媒體讚譽為“中國硬漢,雖敗猶榮!”

  在決定比賽決賽權的最後一場和英國選手的對打中,王潤蘭在第一、第二局均以1比1打成平局。從第三局開始,王潤蘭在熟悉了對手拳路套數后,很快發現了對方的破綻,他迅速抓住戰機,連續出拳猛擊對方頭部,最後以重重一擊將對手打倒在地,整整10多秒鐘對手也未能站起來。此時此刻,裁判判定王潤蘭以2比1取勝,獲得了拳擊賽的決賽權。他是第一個取得決賽權的中國奧運選手,中國運動員為之興奮不已。意想不到的是在三天後決賽即將開始時,中國代表團領隊竟突然接到奧運會組委會的通知,說王潤蘭在預賽時已被裁判組判定失敗,不能參加最後的決賽。聞此通知,中國全體參賽選手和代表團成員無不義憤填膺,紛紛表示抗議:王潤蘭明明在預賽中打敗了英國選手,裁判當時已作了明確裁定,怎麼三天後又突然變成失敗?明眼人自然能看出其中的貓膩。中國領隊向組委會進行了多次交涉,一些主持正義的外國代表隊聞知此事後也紛紛表示聲援。但組委會對此事卻一拖再拖,幾經來往毫無結果。就這樣,由於組委會一些人出於對貧弱落後中國的歧視和某些政治的需要,公然顛倒黑白,在眾目睽睽之下剝奪了中國運動員的決賽權!

  儘管如此,王潤蘭在奧運會期間的出色表現還是受到很多國內外媒體的關注,成為當時轟動一時的新聞人物。憤憤不平的王潤蘭決心一定要在下屆奧運會上一雪此辱,打出中華拳王的威風,給中國人爭一口氣。

  (三)

  然而,王潤蘭的夢想很快就被侵略者的槍炮擊碎了。中國奧運參賽代表團回到祖國后不久,日本軍國主義就發動了“七七事變”,用全面侵華戰爭的隆隆炮聲把中國人民推向了有史以來最為血腥苦難的深淵。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感召下奮起反抗侵略,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犧牲精神與侵略者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戰鬥,不少奧運健兒紛紛脫下運動裝,毫不猶豫地參加到這場氣壯山河的反侵略戰爭之中。王潤蘭在參賽回國后擔任了第32軍補3團3營排長,在國破河山碎的生死存亡關頭,他所在部隊在全國抗日高潮的推動下積極投入了抗擊日寇的戰鬥,與法西斯侵略軍展開殊死的搏殺。

  1937年8月,日軍集中第14師團(師團長土肥原賢二)、28旅團和酒井隆少將指揮的6個步兵大隊,總兵力約6萬人,分三路向漳河北岸進擊。時任第20集團軍總司令的商震,按既定作戰部署指揮部隊在冀南豫北實施正面防禦,用層層阻擊的戰法阻止日軍迅速向南推進。9月初,中國守軍對南犯日軍進行了頑強抵抗,逐次打退了敵人的猖狂進攻,在陣地多處被日軍突破后,被迫放棄原有陣地,邊戰邊撤向新的地區布防。9月14日,為掩護主力部隊向新戰場轉進,王潤蘭所在的補3團奉命在漳河阻擊來犯之敵。次日上午,前出到漳河上游附近的日軍抓到5名青年農民,逼迫他們涉水領渡向我軍進攻。5名愛國青年相約都以立式泅法,齊露胸部誘騙日軍渡河。日軍信以為真,立即派兩個尖刀小隊(排)跟隨渡河,但頃刻間就陷入了滅頂的深淵,無一生還。而5名中國青年卻不見了蹤影。隨後大批日軍在漢奸的帶領下再次渡河,嚴陣以待的補3團官兵等到滿河蠕動的日軍進入火網后,立刻以狂風暴雨般的槍彈將敵人成片射倒,整個漳河到處漂浮着鬼子的屍體。

  在愛國激情的激勵下,補充3團全體官兵連續奮戰4晝夜,打退了敵軍一次次猖狂進攻。在這場慘烈的阻擊戰中,中國守軍不少前沿連隊因寡不敵眾,在猛烈的炮火中全部壯烈犧牲,但卻無一人退縮和棄陣逃跑,而進攻日軍也在河堤上丟下數百具屍體。惱羞成怒的日軍很快調集重兵在飛機、坦克、大炮掩護下,向阻擊陣地的中國守軍發起了更猛烈的進攻。在重炮和坦克的打擊下,守軍陣地在一陣陣爆炸聲中碎石騰空,血肉橫飛,防線不斷被突破,人員傷亡過半。面對強敵,王潤蘭與戰友們毫無懼色,他們抱定“寧做戰死鬼,不當亡國奴”的決心,誓死要與侵我國土殺我同胞的敵寇血戰到底。缺少機槍,他們就用打“排子槍”的辦法對付敵人的集團衝鋒;沒有反坦克火炮,他們就用集束手榴彈來炸毀日軍的坦克,或身綁炸藥與敵人坦克同歸於盡;子彈打完了就用刺刀、大刀與鬼子拼殺,最後就用牙撕咬敵人的耳朵,用手摳瞎敵人的眼睛。

  (四)

  9月18日,是日軍發動“九·一八事變”6周年的日子,我軍的阻擊戰再次進入了白熱化程度。日軍的攻勢一次比一次猛烈,而阻擊陣地上的中國官兵已連續奮戰數晝夜,傷亡慘重,糧彈將盡,但所有活着的官兵仍然頑強堅守着陣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打退敵軍一次又一次進攻。每當敵人突破防禦陣地,王潤蘭就率領戰士們揮舞大刀同敵人短兵相接,用肉搏戰將鬼子反擊下去。在慘烈的格鬥中,有着1.80米以上個頭的王潤蘭,用高超的武術打得日軍魂飛魄散,十多個圍攻他的鬼子兵個個成了他的刀下鬼。在第二天最後一次反擊日軍時,一陣敵人的炮火猛烈襲來,王潤蘭負傷倒在了血泊中,但他堅持不下火線,仍以頑強的毅力繼續指揮作戰。戰至9月21日拂曉,整個漳河北岸橫屍遍野,敵我雙方的死屍布滿了阻擊陣地。此時王潤蘭所在連隊已傷亡殆盡,陣地上只剩下王潤蘭等十餘個傷員在堅持戰鬥。當數輛日軍坦克再次吐着死亡的火焰攻上陣地時,身負重傷躺在戰壕里的王潤蘭以最後的氣力奮力躍起,抱着集束手榴彈和幾名身綁炸藥的戰士一起撲向敵人的坦克,隨着一陣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王潤蘭等人年輕的生命在血與火中得到永生。

  王潤蘭壯烈犧牲后,被國民政府授予“民族英雄”稱號。

  根據史料記載,當年參加柏林奧運會的不少中國選手也像王潤蘭那樣在回國不久就作為英勇的戰士奔赴抗日戰場,為中華民族的生存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當中有進入複賽的撐竿跳高運動員符保盧,他作為空軍,在1938年武漢保衛戰一次慘烈的對日空戰中獻出了年僅24歲的生命。另外兩名奧運拳擊選手靳貴第和靳桂,分別在1937年的安陽保衛戰中和1938年的台兒庄戰役中壯烈殉國。

  他們都是中國奧運史上不該忘卻的民族英雄。(摘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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