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也不說

　　二皮沒想到，自己到城裡來第一次出手就被發覺了——他只得撒腿就跑。師傅說過，要想吃好這碗飯，就得先練長跑，為此，二皮苦練了大半年，俗話說藝多不壓身，這下終於派上了用場。果然，追趕他的人被拉下一大截，二皮趁機趕緊將手裡的錢包順手塞進路邊的一個垃圾筒里。他知道，這個垃圾筒至少要明天下午才清理，到時取出來就可以了。

　　就在二皮得意之際，後面的人邊追邊大喊：“抓小偷呀，快抓小偷呀。”二皮仍不慌不忙地跑着，師傅說過，城裡的人特膽小，遇見小偷就躲，沒人敢來攔的。就在這時，旁邊猛然躥出個不要命的人，一把將二皮掀翻在地，隨後，就有幾雙手從不同的方向揪住了二皮的脖領、前胸、后襟，二皮動彈不得。又有幾雙手在二皮的身上搜來搜去，卻沒找到錢包。“快說，你把錢包藏哪了？”二皮一邊掙扎一邊分辯：“誰拿你錢包了？我沒拿！”“那好，咱們上派出所說去。”幾個人推推搡搡將二皮拖到附近的派出所。

　　二皮心裡又高興了。師傅說過，進了派出所就好了，現在派出所不敢隨便打人，什麼也不要說，只要沒有證據，派出所就得24小時內放人。

　　派出所里只有一個剛從從警校分下來的見習民警小劉和一個新招的巡防隊員小丁，因臨時有重大任務，所長帶着其他幹警都出去了。

　　小劉還是第一次獨立辦案，心裡沒多大底，不過，他想起在警校里教官常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遇事要沉着冷靜，千萬別慌，一慌就會亂了方寸。”他問明情況，就叫小丁到二皮身上搜了搜，沒找到東西。小劉又轉向一起扭送二皮過來的幾個人：“你們確信是他偷了錢包嗎？”幾個人都說能保證。小劉說：“那好，你們就留下你們的姓名、地址、聯繫電話，案情有結果時我們會及時通知你們的。你們請先回吧！”

　　眾人走後，小劉拿出案情筆錄本，邊寫邊問：“姓名？”

　　“……”

　　“哪裡人？”

　　“……”

　　“從事何種職業？”

　　二皮還是不語。

　　小劉猛地一拍桌子：“老實交代，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二皮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師傅說過：“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小劉一邊輕輕擦了擦剛才拍痛了的手掌，一邊狠狠地說：“快說，再不說我們就對你不客氣了！”

　　二皮心裡說，我就是不說，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小丁緩緩地轉到二皮身後，突然一個掃堂腿將二皮掃趴倒地，又一腳踩在他的背上，一手從後面反鉗了二皮的雙手：“你招不招？”小丁在進巡防隊之前，在一家賓館做過幾年保安，練過幾手，剛才的動作可謂一氣呵成乾淨漂亮。

　　二皮咬咬牙，還是不說。

　　小丁又急又氣，忍不住又用力踩了幾腳。踩得二皮直哼哼，就是不吭聲。

　　小劉怕把二皮打壞了，到時領導回來不好交差，就將小丁拉到一邊，小聲地說：“不能打了，到時我們會犯錯誤的。你去找根電棒來嚇唬嚇唬他就算了。”

　　小丁到隔壁器械房裡，發現所有的電棒都被所長他們帶走了。他又到柜子里去翻找，掏出一根又粗又長的電棒，這是一根老式電棒，早就淘汰不用了，但今天只好將就着使使吧。

　　小丁將電棒在二皮眼前晃了晃：“你不說，就讓你嘗嘗電棒的滋味！”他將電棒往窗檯的鐵欄杆上敲了敲，這是幹警們常用的招式，只要一接觸，就滋滋作響，火花四濺，膽小的早就嚇得不打自招了。但是這次卻沒一點動靜，這不爭氣的老電棒，關鍵時刻竟罷工了。小丁將電棒的電壓開到最大，還是沒反應，氣得他在窗台上亂砸了幾下。小丁拿電棒點着二皮說：“老實點。”忽聽二皮一聲慘叫，一股青煙從二皮身上竄了出來。只見二皮發羊癲瘋般四肢抽動，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小丁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根老式電棒又恢復正常了。他還想再試一試，就又要往二皮身上捅。二皮嚇得連連後退，心裡說：師傅，我快挺不住了……

　　這時大門被推開了，所長進來了。他嚴厲地將二人叫到隔壁辦公室里，問了情況，批評他們違反紀律，搞嚴刑逼供，要他們寫出深刻檢討，聽候處理。所長接了個電話又急着出去，就交代二人，沒有證據就必須馬上放人，還要賠禮道歉。如果對方上告的話，他們兩人就得一個關禁閉一個辭退走人。

　　二皮見兩人鐵青着臉進來，心裡不禁一陣哆嗦。

　　兩人誰也不好意思向二皮道歉，拉不下臉面。他們將二皮帶到附近的一個小飯店，點了幾個菜一起吃飯。二皮也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叫吃飯，就悶悶地吃，場面極尷尬。

　　飯後，兩人悄悄商量，小劉說：“咱們好好招待他一下，讓他舒服了，就不會告我們了。”小丁說：“禍是我闖的，就由我來擺平吧！今天將他揍了頓，乾脆，我請他去按摩一下，讓他鬆鬆骨，舒服舒服。”最後兩人商定，由小丁帶二皮去找家正規的按摩院。

　　二皮跟在小丁後面，小丁不說，他也就不問。來到一家新開的美容美髮廳，由於是新開張，價格優惠，生意也出奇地興隆。小丁對領班說：“給我們這位老兄好好安排一下。”

　　領班小姐有點兒為難：“對不起先生，請稍等，今天客滿了。”

　　小丁想着早點兒將二皮打發走，就催她快點兒安排。

　　“還有個胖妞，學了沒多久，有點手生，要不就先叫她來？”

　　“那就快點兒吧。來個泰式按摩。”

　　二皮被人帶到一間狹窄又昏暗的小隔間，一個胖乎乎的女孩等在裡面。二皮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搞不清是幹什麼的。師傅說過：公安很狡猾的，要提高警惕，別輕易上當。二皮想，是不是要使美人計了？我反正不上當。胖妞要二皮脫了鞋子到床上去。二皮想開溜，將門開了一道縫，見小丁就坐在服務大廳里等着，知道一時還出不去。

　　胖妞見二皮鬼鬼祟祟地關了門，就說：“老闆，別擔心，我們這裡是正規的地方，很安全的。”胖妞開始給二皮捏拿，又咚咚地在胳膊上敲敲打打。她本來力氣就大，加之又是第一次獨立給客人服務，下手的輕重掌握不太好，二皮難受得很。胖妞見客人不太高興的樣子，想起師傅給她們上課時講過，要和客人多交流多溝通，這樣氣氛才能融洽起來。她就開始和二皮沒話找話說了：“老闆貴姓？”二皮想：嘿嘿，想套我的話，我才不上當呢。

　　胖妞又問：“老闆哪裡人？在哪發財？”

　　二皮閉了眼還是不說。

　　胖妞見客人不說話，以為是自己的服務不太好，客人不太滿意，就不說了，開始賣力地幹活。她給二皮鬆骨，從背後反剪了二皮的雙手，一隻腳踩在二皮的腰間，用力往後拉。二皮聽到自己的骨頭在咔嚓作響，腰部伸展到了極限，汗水從身上不停地往外冒，二皮忍着沒叫出聲來。心想這胖女人比公安還厲害，勁還足些。我挺得住，我就是不說。這樣足足堅持了半分多鐘才將二皮鬆開。二皮心裡非常緊張，只覺得胳膊和腰都要斷了似的。

　　然後是踩背。胖妞將胳膊吊在天花板下面的兩根拉杆上，雙腳在二皮的肩膀、背上、腰上、臀部死勁地踩，師傅說過，要想讓客人舒服放鬆，踩的時候一定要用力，從上到下一路踩過來。二皮被她踩得在心裡哎喲哎喲地直叫喚，但還是強忍着不出聲。

　　不知是由於胖妞用力太重了還是裝修時拉杆釘得不太牢固，隨着胖妞一用力，那根拉杆竟“咔嚓”一聲斷了。胖妞那200斤的身子一下壓在二皮身上，手中握着的半截斷桿“啪”地一下砸在二皮腦袋上。二皮連哼都沒哼一下就砸昏了。

　　胖妞又急又怕，趕緊跑出去告訴領班，說背還沒踩完，拉杆就斷了。領班見別的房間還沒騰出來，就馬上安排修理工給換根新的拉杆。

　　好一會兒，二皮才醒過來，沒搞明白剛才是怎麼被砸暈的。心想，我吃不消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爬起來就想溜，這時門開了，見修理工提了根又粗又長的拉杆進來，二皮頓時嚇得真要尿褲子了，他還以為又是電棒呢。心想如果再被電一下，不死也要脫層皮。

　　他一把推開修理工跑到外面，見小丁守在大廳里，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對小丁說：“警官，我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