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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郵遞員

手機:M版  分類:戲說人生  編輯:pp958

  我高考落榜后一直在家閑待着。這天,在縣郵政局工作的表哥來到家裡,告訴父親有一個郵遞員因病住院了,想讓我頂替他先干一陣。父親嫌我年紀小,我嚷嚷說整天在家憋得慌,表哥也說都十七八的小夥子了,啥事不能幹。最後,我和表哥商議好第二天就開始工作。

  因為臨時工作人員不給配發制服,我只好借了表哥的舊制服穿在身上,再加上一輛翠綠的郵政專用自行車,我也儼然一個很氣派的郵遞員了。我負責縣城附近的兩個村子和馬貢山村的郵件投遞,由於馬貢山村離得較遠、路難走,而且那地方人口稀少,我就一個星期只去一趟。在往馬貢山村送信的時候,我結識了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奶奶。我第一次去給她送信時,她拄着拐杖倚在門口,一聽見我說話就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問我以前那個郵遞員哪去了。我告訴她那人生病了,先由我代替他一段時間。老奶奶拉着我的手嘆息着,訴說以前那個郵遞員的好處,他每次來都幫她念信。我立馬錶示自己也可以,接着就取出信來念給老奶奶聽。信的內容極少,是老奶奶在外地打工的兒子寄來的,只是幾句報平安和問候的話,在信封里還夾有幾十塊錢。老奶奶接過錢,高興地說起她在省城打工的兒子。我看看信封,上面寫着省城一處建築工地的地址,我想在那裡工作肯定很辛苦。臨到我走的時候,老奶奶托我捎話給以前的那個郵遞員,希望他的病能早些好。

  我工作很忙,又不認識那個郵遞員,也就把這事耽擱下了。兩個月後的一天,表哥忽然跟我說以前那個郵遞員病情加重了,恐怕好了以後也再不能東奔西跑送信了,這下子我真可頂替他成為正式職工了。我能得到這份工作當然很高興,可是想想那個病重的郵遞員,心裡又很不好受。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馬貢山村的老奶奶時,她的瞎眼睛里也流出了淚水,跟我講以前那個郵遞員幫她提水、打掃房間的事情。這以後,我每次去給瞎眼老奶奶送信,也都盡量多幫她做點家務。在將近半年的日子裡,每個月都有一封老奶奶的信,我幫她取出信里夾的錢,念信給她聽。我了解到雖然老奶奶的兒子很孝順,每個月都給她寫信、寄錢,可是他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沒回過家了。冬至已過,天空中飄着片片雪花,我騎車離開馬貢山村時心想,不知老奶奶的兒子今年是否回家,要不然讓老奶奶一個人在家過年可真夠可憐的。

  臘月二十三那天,我早早地騎上車子趕往馬貢山村送信,我還等着晚上回家幫爸媽包餃子呢。臨近老奶奶的房子時,我忽然聽到從屋裡傳出的一陣陣哭聲。我趕忙跑進去,看到老奶奶和一個黑臉大漢在一起哭着。那大漢盯着我,跟老奶奶說送信的來了。老奶奶連忙招呼我,破涕為笑地跟大漢說:“你都回來了,還往家裡寄什麼錢?”那大漢愣了一愣,從我手裡接過信,取出裡面的錢交給老奶奶。老奶奶跟我說:“這是我兒子王栓,他今年回家過年呢!”我高興地跟王栓搭話,問他在省城幹活是不是掙了不少錢,王栓卻支吾着應答我。我想他們母子好久不見,一定有許多話要說,就告辭離開了。

  我送完信就騎着車子趕回縣城,剛走出馬貢山村沒多遠,突然聽到身後一串緊急的腳步聲。我回頭望去,原來王栓趕我來了。令我吃驚的是,他跑到我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叫我恩人。我扶他起來,他卻跪着不動,撲簌撲簌掉着淚珠子說道:“多虧你這一年半來給我娘送信和錢,要不然我娘早就餓死了。”

  “我是郵遞員,”我說,“錢是你寄的,我只不過替你跑跑腿而已,這是我應做的工作。”

  “啥,”王栓問,“錢不是你寄的?”

  “怎麼會是我寄的,”我說,“錢不是你在省城打工寄來的?”

  “看你怪年輕的,”王栓說,“也不像警察跟我說的給我送過東西的那個人。”

  “什麼警察,”我忙問,“難道這錢也不是你寄的?”

  “我還寄什麼錢呀,”王栓站了起來,跺着地上的雪花說,“我這一年多來都在牢房裡蹲着呢。”

  “啊,”我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在省城幹活嗎?”

  “哎!”王栓嘆了口氣,把他的事情講給了我聽。

  原來,王栓一年多前在省城打工時因偷東西被判了兩年刑期。他坐牢也是應受的懲罰,只是可憐了他在家無人侍奉的老母親。在王栓坐牢后第二個月的一天,警察給他帶來一包食品,說是一個中年人送的,那人還轉告他讓他放心家裡的老母親,會有人照顧的。後來那中年人還去給王栓送過一次東西,讓警察告訴王栓他母親在家裡一切都好,同時希望他在牢里好好改造。由於王栓的表現積極,最終提前半年出了獄。他回到家裡,意外地發現老母親眼睛瞎了。村裡人告訴他,以前從省城回來的同鄉說他坐牢了,老母親就把眼睛哭瞎了,而且還一病不起。後來有個郵遞員來給他母親送葯,有一天忽然又說王栓並沒有坐牢,並且每月都還送來從省城寄回的信和錢,老母親這才放了心,身體也逐漸好了起來。

  “我一直在牢里呢,”王栓說,“怎麼可能往家裡寄錢。”

  “去牢里給你送過東西的中年人,”我說,“肯定就是一直替你往家裡寄信和錢的人。”

  王栓點點頭,可是他從沒有見過那人長什麼樣。這時,他又告訴我,他覺得那人應該是送信的郵遞員,所以才攆到村外來謝我。我告訴王栓給他母親送過葯的那個郵遞員病了,他的工作已經由我接替。這時,我忽然記起了信封上寫有寄信人地址,是省城一家建築工地的地址。因為我也一心想知道那個始終隱姓埋名做好事的人究竟是誰,便和王栓商量,明天就坐車去省城,按照信封上寄信人的地址去找,一定要把那人給找到。

  第二天,頂着裹帶年味前來祝福的雪花,我和王栓乘坐客車去了省城。到了省城才發現,信封上的地址是假的,我們四處打聽,根本就沒有那個什麼建築工地。我和王栓徘徊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真的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那個好心人。我不停地檢查手裡的信封,想再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突然,信封上面蓋着的郵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恍然大悟。

  “王栓,”我驚呼道,“信封上寄信和收信的兩個郵戳都是我們縣郵政局的,說明信不是從省城寄出的,而是從我們縣城寄出的。”

  “這信是住在我們縣城裡的人寄出去的?”王栓說。

  我點了點頭,說:“省城的假地址正是為了使別人相信這信是你從省城寄出去的。”

  神秘人物的面紗終於揭開了,不是被我頂替了的那個郵遞員還能是誰呢?

  我和王栓急匆匆趕回縣城向表哥要了那個郵遞員的地址。這天已是臘月二十五了,按我們的地方風俗是應該蒸饅頭的日子。我們兩人踩着厚實的積雪,迎着家家戶戶香飄四溢的饃香,來到了那個郵遞員家。

  來開門的是一個兩鬢都已花白的女人,她是郵遞員的妻子。王栓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他向那女人說了我們來的目的。

  “我們都知道了,”王栓說,“去監獄給我送東西的是他,給我娘送葯的是他,每月給我娘送去信和錢的還是他,我一定要見見我的恩人。”

  那女人的眼圈也紅了起來,她默默地把我們領進屋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面上一張鑲嵌在黑色木框里的三寸照片,照片里的人的衣領正是郵遞員制服的式樣。我只是聽表哥說那個郵遞員後來病重了,可怎麼也沒想到他已經去世了。王栓早已跪倒在桌前哭得泣不成聲,我鼻子一酸,眼淚也跟着淌了出來。

  “你們要找的人是他,就是他……”郵遞員的妻子向前走去,從抽屜里拿出一沓款式相同的信,無聲的淚珠滴落在信封上,她說道,“他死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這些信,他讓我每個月寄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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