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妙計

　　張六叔有個兒子叫阿牛，在城裡開廢品回收店。有一天，阿牛打電話回來，叫父親馬上進城。張六叔問有什麼事，阿牛說：“發財，快進城來發財！”

　　張六叔做夢都想發財，就馬上搭車進城。見到兒子后，兒子卻交給張六叔一個蛇皮袋，神秘兮兮地說：“老爸，請你去撿破爛，發大財。”張六叔氣得七竅生煙，把蛇皮袋扔在地上說：“虧你說得出口，竟敢叫我去撿破爛！”阿牛也不惱，他撿起蛇皮袋說：“老爸，你先別生氣，聽我慢慢說。我叫你去撿的東西，不是一般的破爛，只要你撿回來，就能變成錢。”張六叔撇撇嘴說：“廢紙四角錢一斤，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告訴我。”阿牛笑一笑說：“我叫你去撿的還真是廢紙，不過這廢紙不是四角錢一斤，而是由我們開價，想賣多少錢一斤，就能賣多少錢一斤。”張六叔認定兒子在捉弄自己，就冷笑說：“難道那廢紙能賣一百元錢一斤？”阿牛鄭重地說：“如果論斤賣，一斤最少要十萬元。”

　　一斤廢紙十萬元！張六叔嚇了一跳，他問兒子到底想幹什麼，犯法的事可不能做啊！兒子說：“那廢紙是別人自己扔掉的，我們把它撿回來，想犯法都犯不了。”張六叔不解地問：“你去把那廢紙撿回來不就行了？幹嗎叫我大老遠跑到城裡來撿？”兒子說：“那張紙現在還在別人的手裡，我們得守在人家的門外，等他扔出來。我天天要守店，哪有時間去守候？再說，那人認識我，我去守候，他反倒不扔了。”

　　張六叔有點明白了，兒子說的廢紙，八成是文物。他記得電視里有一個叫“鑒寶”的節目，有一些觀眾拿古代的字畫給專家鑒定，一幅往往值好幾十萬元，上百萬元的也有。不過，那麼值錢的東西，人家怎麼會扔出來給你撿呢？打死張六叔也不相信有這種好事，可是兒子說：“就在這兩天，我估計他會扔出來。”

　　反正已經被兒子騙到城裡了，張六叔雖然不相信能發財，還是答應試試。他先跟兒子去熟悉環境。那是一戶獨門獨院的人家，小洋樓建得賊漂亮，院子前面是草坪，草坪旁邊有個垃圾箱。阿牛叫父親守在草坪邊，盯住門口和垃圾箱，凡是這家人拿出來的垃圾都要仔細看看，看見寫有大字的紙就撿回來。他還告訴父親，環衛站的人每天都是下午五點左右到這裡運垃圾，千萬不能讓環衛站的人把寶貝拉走。張六叔說：“你放心好了，只怕人家不扔出來，害我白守一場。”

　　阿牛走後，張六叔就拿着蛇皮袋在草坪邊轉悠，假裝撿廢品，眼睛時刻留意小洋樓里的動靜。小洋樓里時不時有人出來，又進去，卻沒有一個是扔垃圾的。好不容易守到下午五點鐘，果然有一輛運垃圾的車開過來。車上除了司機，還坐着兩個戴口罩的工人，一路搖響鈴鐺，看見垃圾箱就把裡面的垃圾倒出來，扔上車。也有人聽到鈴聲才把垃圾從家裡拎出來，直接扔到車上去。

　　垃圾車很快來到草地邊，小洋樓里又有一個人出來了。這是一個中年男人，穿一身白色的西服，扎一條彩色的領帶，非常顯眼。嘿，這個中年男人的手裡拎着一大袋垃圾呢。張六叔心中暗喜，迅速向垃圾箱靠近，準備搶在環衛工人的前面把這袋垃圾拿到手。不料，中年男人卻向垃圾車走去，一揚手，直接把那袋垃圾扔到車上了。

　　張六叔轉身向垃圾車撲去，環衛工人攔住他問：“幹什麼？”張六叔說：“我是撿廢紙的，讓我看看那袋垃圾。”環衛工人放開他說：“我還以為你要撞車自殺呢。”張六叔爬上車廂，手忙腳亂地解開那袋垃圾，把所有紙張撿出來，裝進蛇皮袋。

　　垃圾車和環衛工人走後，張六叔才仔細檢查自己的收穫。那堆廢紙里，確實有一張寫着大字的紙，長和寬都跟小學生的課桌差不多。讓張大叔費解的是，這張紙怎麼看都不像是古董，那些字寫得龍飛鳳舞，張大叔一個也不認得。主人好像很生氣，把這張紙揉得皺巴巴的，還扯破了三四處。兒子要的，就是這張破紙吧？可這種東西，值兩塊錢都不錯了，怎麼能憑它發財？

　　張六叔回到家，看見兒子正在翻弄一塊銅牌，牌子上有幾個大字，也是寫得龍飛鳳舞。張大叔識字不多，這麼潦草的字根本認不了。他問兒子這是什麼牌子，阿牛說他看見一家賓館拆下這塊牌子，就用一百塊錢買回來。張六叔叫起來：“你瘋啦！這種破銅牌怎麼值一百塊？”阿牛哈哈大笑說：“我最少要賣三萬元呢。”阿牛又拿出幾張寫有大字的廢紙，擺在地上，指點說：“這張要賣兩萬，那張要賣兩萬五……”

　　張六叔覺得兒子簡直是在說夢話，他從蛇皮袋裡掏出那張破紙，扔在地上，嘲諷地說：“你看這張能不能賣個三四萬？”阿牛彎下腰，輕輕展開那張破紙，驚喜地說：“老爸，你真有眼光，這張最少能賣四萬。”張六叔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打一個哈欠說：“有酒嗎？我想喝兩口。”阿牛說：“有，有，往後你天天喝茅台都有。”

　　第二天，張六叔要回鄉下去了。阿牛說：“還回去幹啥？我發了財，你就跟我在城裡享福好了。”張六叔很不屑地說：“指望這些破玩意發財？還不如我回去種地。”阿牛想了想說：“你先回去也好，等我賣東西的時候，你再來開開眼界。”

　　張六叔回到村裡，依舊種他的地。老伴悄悄地問：“咱兒子不是說叫你進城發財的嗎？得了多少錢？”張六叔說：“發個屁財，他讓我撿了一天破爛。我看那小子遲早得進神經病院。”

　　半個月後，阿牛打電話來，叫張六叔快進城看他賣東西，說他正準備賣那塊銅牌，價錢都講好了，三萬二。那塊破銅牌能賣三萬二？扯淡！阿牛還沒說完，張六叔就把電話撂了。老伴問兒子講什麼，張六叔憂心忡忡地說：“咱兒子盡說胡話，我看他快瘋了。”

　　幾天後，阿牛又打電話來，說賣到張六叔撿的那張字了，他特意問問父親，想要四萬，還是想要五萬。張六叔對着話筒喊：“我想要四百萬，快拿來呀！”阿牛說：“四百萬太多了，五萬還是有可能的。”張六叔生氣地說：“你不要胡言亂語了，做點正事行不行？”

　　阿牛見說服不了父親就叫母親聽電話，母親聽完電話后，無論如何要進城看兒子。張六叔的老伴極少出門的，去縣城都迷路，更別說去大城市。張六叔實在不放心，只好陪老伴一塊進城看兒子。

　　只隔了半個多月，阿牛像換了個人似的，衣服筆挺，也紮起了彩色的領帶，原來乾枯的頭髮已變得油光水滑，紋絲不亂。更讓張六叔驚奇的是，阿牛精神煥發，兩眼放光。難道這小子真的發財了？

　　阿牛見父親終於來了，就把張六叔撿的那張字拿出來。這張字已經重新裱過，看不出一點皺紋和裂縫，好像從來沒有被當作垃圾扔過。阿牛掏出手機，很優雅地撥了一個電話，說：“劉總嗎？我父親到了，你快過來吧。帶現款來，讓老爺子過過手癮。”

　　一會兒，門外響起停車聲，接着有人敲門。來人正是劉總，也就是在小洋樓前，那位穿白西服扔垃圾的中年男人。劉總把一個鼓脹的袋子往桌上一扔說：“四萬五，要不要點點？”阿牛解開袋子，瞧了一眼說：“我信你，不必點了。”說完，就雙手把那張字捧給劉總。劉總接過字，飛快地捲成筒狀，握在手心裡，不多說一句話，轉身走了。

　　張六叔早已驚得目瞪口呆，劉總走後，他才回過神來，伸出鋤地的粗手，顫巍巍地撫摸桌上的錢袋，激動地說：“這是真的！”阿牛把錢倒在桌上，笑眯眯地說：“看吧，摸吧，這回我們發財了！”

　　張六叔的老伴也看得傻眼了，她聲音顫抖地問：“孩子，人家怎麼會給這麼多錢給你？這到底是咋回事？快跟娘說說。”

　　阿牛得意地告訴父母，他有一個姓李的好朋友，是高中時候的同桌，現在給大官當秘書。大官喜歡寫字，很多人巴結他，花錢請他題字。上個月，大官出國去了，手機卻忘在辦公室里。別人不知道大官出國，隔三岔五還有人打電話來請大官題字。這些電話，都被李秘書聽到了。李秘書靈機一動，就找到阿牛，兩人合演了一條發財妙計。

　　李秘書負責把大官的題字變成垃圾。他打電話給以前得過大官題字的人，說大官出事被雙規了，叫他們千萬不要再跟大官聯繫，免得受牽連。因為消息是大官的秘書透露的，那些人一聽就深信不疑，就是有幾個斗膽聯繫大官，電話也是被李秘書接到。再加上原來幾乎天天在電視上露面的大官，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人想不信都難了。大官被雙規，他的題字自然就成了垃圾，估計那些人不會再保留，或燒掉，或扔掉。兩個老同桌只求大官的題字有十分之一被扔掉，在扔掉的題字里，又有十分之一到達阿牛的廢品回收店。阿牛的任務，就是把大官的題字從廢紙里找出來，保管好。

　　為了提高效益，阿牛除了在店裡守株待兔外，還找人主動出擊，到重點戶的住處去守候。其中父親守候的那家，又是重點中的重點。雙管齊下，果然大有收穫，近一個月來，阿牛共得到十二幅題字，外加一個銅牌。

　　前幾天大官從國外回到本市，又在電視上露面了。那些扔掉題字的人嚇得半死，千方百計要找回扔掉的字。阿牛和李秘書正好一幅幅地賣回給他們。

　　張六叔如聽天方夜譚，感嘆說：“世上竟有這種發財門路！”阿牛說：“還有更絕的呢。我那朋友不但給大官當秘書，還一直模仿大官的筆跡，練得真假難辨。那些燒掉大官題字的人生怕大官知道，現在正搶着出高價請我的朋友幫着寫一幅。”

　　張六叔問：“李秘書的膽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大官發現？”阿牛說：“我的朋友已經不當秘書了，剛剛開了一家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