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夢

　　舒開心窮得太不開心，一輩子盡做發財夢。他這人一沒文化，二沒本事，三是腦袋缺根弦兒，做啥虧啥，偏迷着做生意。年年正月初，擇吉日出門經商，搞到臘月黑回家。雖然兩手空空回來，身後卻帶着一批討債人，把老婆養的豬、羊牽去，種的糧食挑走。到了大年三十，舒開心夫妻兩個，就四目相視，肚子咕咕唱着“癟嘴歌兒”。

　　老婆見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勸他在家好好種田，過點太平日子，他一口回絕，說“田有啥種頭？一年辛苦到頭，頂多混個肚兒圓，要想發大財，還得做生意！”

　　老婆惱火說：“我的舒大爺，你做生意十幾年，連個肚兒圓都混不了，讓老娘年年為你還債。你這個大財，還是不發的好——”

　　舒開心忙打斷老婆的話，說：“你個烏鴉嘴，開口就不吉利。我昨晚做夢，見財神爺推了一車金元寶進門，讓你這兩句喪氣話給打回去了。你、你——”舒開心說完，硬是氣得面紅耳赤。

　　老婆又好氣又好笑，乾脆不理睬他。舒開心又忙碌着準備外出。

　　也許那個夢做得好，舒開心這一回，做生意真的沒有虧，算了賬剛好撈回了本錢。雖然沒賺到啥，但這一年在外頭，吃喝拉撒都混出去了，也算是賺了。

　　臘月回家，舒開心路過一個小山村，一個農民拿塊石板，在個小水溝上搭建小橋。見舒開心路過，農民忙喊：“過路的，你快跳過去，別踩踏了我的寶貝！”

　　舒開心聽到“寶貝”兩個字，雙腳讓鬼扯着似的，不由自主地停下來，問：“啥寶貝，你有啥寶貝？”

　　農民本是隨口說的，見舒開心當真，笑着指指石板道：“這就是寶貝呀！”

　　舒開心一看，這哪是寶貝，而是一塊陳年墓碑石，上面有好多繁體字，他沖農民嚷道：“你好不誠實，這明明是墓碑，咋是寶貝呢？”

　　農民見舒開心一本正經，索性把玩笑開到底，說：“這你就不曉得啦！這石頭可是上好的雲南大理石打磨的。是昔日我們這兒大財主趙百萬他奶奶的墓碑。趙百萬爺爺當年做大官，奶奶被封為孺人，她死後，咸豐皇帝賜了封。你看，這墓碑上有皇帝賜的字號。”

　　舒開心低頭一看，果然有“皇清皇帝御賜趙老孺人”等字樣。舒開心眼睛一亮，心想咸豐年間到現在，估計有一百四五十年了。這墓碑成了古迹。而且，上面有皇帝御賜的名號，肯定是文物。聽說現如今文物可值錢啦！出手就是幾十萬、百把萬的。奶奶的，怪不得正月夢見財神爺，怕是應在這塊石頭上？想到這兒，他問農民：“你把人家祖墳墓碑挖來做橋，缺德不？”

　　農民說：“趙家人早年搬到外地去了。這些墳沒人管理，前些時發山洪沖塌了。這墓碑是水衝下山來的，我咋會做挖人祖墳這種缺德事呢！”

　　舒開心聽着有理，就問這塊石頭賣不賣，農民說你要是出得起價我就賣。舒開心問他要幾多錢，農民撒開五隻手指，舒開心一驚，道：“你太貪心了，這塊破石頭，咋值500元？少一點、少一點——”農民本心只要50元，哪知舒開心錯會其意。農民狡黠一笑，說：“你就出個價呀！“

　　扯了半天，舒開心以200元錢買下墓碑。農民用獨輪車，把石碑運到舒開心家，碰上家裡正殺年豬。老婆見舒開心帶個人推着獨輪車，以為是債主來要豬肉抵債，戰戰兢兢準備護肉。舒開心咧開大嘴笑嘻嘻老遠嚷道：“老婆，快來看，我帶啥寶貝回啦！”

　　老婆過來一看，臉色頓時一黑，衝著舒開心就罵：“你這個促狹鬼耶，大年大節的殺年豬，你拉這鬼東西回來幹嗎？你不怕晦氣，老娘怕喲——”

　　舒開心不理老婆，叫農民把墓碑抬進屋裡。夜裡，老婆跟他狠吵了一架，說：“好端端的家裡，你弄回個陰森森的墳頭石，你不怕倒霉，我還怕哩！快抬出去丟了。”舒開心惱了，吼道：“你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的村婆。跟你過日子，老子算是倒了一輩子霉！我花幾百元錢買回的文物，準備賣大價錢。你這個敗家精、掃把星！敢丟寶貝，我跟你沒完——”老婆拗不過，只好讓他把墓碑放在床底。雖然她夜夜做惡夢，但一點法子都沒有。

　　家裡有了寶貝，舒開心不出去做生意了。在家守寶等識寶的人來買，平時幫老婆種種田、放放牛、養養豬。

　　在家住了好幾年，沒找到識寶的人。舒開心力氣大、手腳麻利，干莊稼活倒是個好把式，他老婆很會當家，夫妻兩個帶個孩子，同心同德過日子，家境好轉了，不愁吃不愁穿又不欠債，小日子着實舒心。舒開心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惦記那個寶貝，總想找個好買家，賣個百把幾十萬。

　　正當舒開心做發財的黃粱美夢時，派出所來人把他逮走了，有人把他告了，說他挖人祖墳，偷盜墓碑。原來，趙家後人回家祭祖，見祖奶奶墳塌了，墓碑也不見了。找附近人打聽，附近人知道舒開心有一塊寶貝墓碑，好像是從趙姓人祖墳上弄回的，把情況告訴趙家人。

　　趙家人猜想舒開心偷墓碑，氣得不得了，不但把他告了，還糾集人到舒家大鬧。舒開心解釋說是個農民賣給他的，但那個農民跟老婆出外打工，孩子帶出去念書，找不到人證。派出所只好調解，讓舒開心歸還墓碑。舒開心只好把墓碑還給趙家，心裡好生不快，暗嘆自己白白丟了200元錢。有天晚上，他做了個夢，一個很福氣的老太太來謝他，說多虧他保管了墓碑。她指點舒開心，說村西小山丘下有個大坑，坑裡有東西，夠他用一輩子。

　　舒開心醒來喜得拍大腿，心想夠我用一輩子，不是金子就是銀子，他翻身下床，提兩隻籮筐就往村西小山丘跑，打算裝金子回家。來到坑邊，舒開心不顧一切縱身跳進去，一股惡臭味兒熏得他幾欲嘔吐。低頭一看，竟是一坑雞毛，這才記起多年來，村裡人殺雞，毛都丟在這坑中。這雞毛能扎幾百隻雞毛撣子，足夠他用一輩子。

　　舒開心垂頭喪氣地回家，半路上聽說最近雞毛撣子銷路俏。忙轉回去，把坑裡的雞毛全拿回家，扎了半個月的撣子，送到鎮上去賣，正好賺了200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