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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失主

手機:M版  分類:戲說人生  編輯:小景

  我追阿芳一年,過程曲折艱難,還好功夫沒有白費,現在總算能拉拉手,搭搭背。呵呵,要是再加把柴,添點油,那愛情可就是籠里的鳥,板上的釘——沒跑了。

  關鍵時刻,好戲上場。

  傍晚,一隻黑色的包放在桌上,包里有數疊人民幣,總數99990元。桌邊坐着兩人:阿芳和我。燈亮着,門關着,我們倆的心都激動着。

  “芳,你說我們把這些錢怎麼辦?”我問。包是撿的,包里的錢當然是別人的。

  “你說呢?”阿芳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兩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我,盯得我心裡麻酥酥的。

  “我們不貪!儘快找到失主,把包還給人家!”我慷慨激昂,祭出第一招:拾金不昧。

  阿芳不表態,抿着嘴樂,樂得我心裡發毛,莫非我們漂亮的女警花也見錢眼開?好,沒關係,我有第二招:“把包還給人家,把錢留給自己……”

  啪!重重一擊打出了我的第三招:“親愛的芳,我逗你玩呢!咱再窮,也不能昧了別人的錢不是?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尋找失主!”

  阿芳不再抿着嘴笑了,而是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牙好看,笑得也好看,我心裡真得意,能走進美人的心裡,好難啊!

  我們確實挺窮,我工資1300元,僅夠生活自理,芳剛分到警隊,工資比我還低,要吃飯,要結婚,要買房,樣樣要錢,掐指算算,幸福的日子遙遙無期。可是,不義之財不能取,尤其是我的芳,那叫一個清純!那叫一個正義!

  閑話少說,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敲開了阿芳的房門,雙雙奔赴撿包之地街心花園,剛到目的地,一個人影突然衝到我們跟前,激動地狂叫:“啊,我的包!我的包!”聲音很大,引來許多健身老人好奇的目光。

  巧啊!失主露面了!可是阿芳沒激動,她冷靜地問:“先生,請問你的包里都放了些什麼東西?”

  那位先生搓着手,滿臉通紅,喜笑顏開,好像剛剛大難不死。

  “包里有10疊人民幣,9疊1萬,一疊9990元,共99990元,其中一疊最上面一張鈔票有‘99990’5個字,是用黑色的圓珠筆寫的。”

  沒錯,滿足必要的條件,我把包還給他,讓他清點一下,他連說不用不用,然後哧拉拉開拉鏈,從錢堆里抽出兩張,就往我手裡塞:“一點心意,別嫌少,收下收下!”

  我一把擋住了他遞來的錢,義正詞嚴地表示:“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啦?我們做好事,絕不是為了錢!”

  那位先生連連點頭:“真讓人感動啊!能不能留下你們的大名?我要給報社寫信表揚你們!”

  我又一揮手:“雷鋒做好事從不留名!你趕緊走,別誤了正事!”

  他聽了,馬上朝我們鞠了一躬,三步並作兩步,攔了一輛出租車,轉眼就沒了影。

  我拉着阿芳扭頭就走,走了沒幾步,忽聽背後有人喊:“兩位留步!留步!”

  我們站住了,回頭看,一個中年人直奔而來,光禿禿的腦門子上全是汗。

  中年人跑到我們面前,激動地問:“是你們昨天傍晚在這裡撿了一個包,對嗎?”

  “對!”

  中年人一把握住我的手說:“太謝謝你們了!我昨天夜裡急得整宿沒睡好……”

  壞了!怎麼又冒出一個失主?不用說,一定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我答:“包是被我們撿了,可是,已經歸還了失主……”

  中年人大叫一聲,上來就揪住了我的脖領子:“你們怎麼能這樣輕信別人呢?那包里的錢,可是我孩子的救命錢啊!”

  我請求中年人把我放下來,天知道他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兩手強壯有力,已經讓我兩腳離了地。

  “請問,你包里都有什麼東西?”我強作鎮靜,問。

  “99990元錢,一疊9990元,9疊1萬元的。”

  沒錯。問題嚴重了,兩個失主中,必定有一個是假的。阿芳在一旁不說話,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我,我無可奈何地望着她。

  “可是,剛才那位失主,跟你說的一點不差,所以……對啦,你能說一下,你的錢上有什麼記號嗎?”

  “記號?”中年人抹了一把汗,“讓我想想……想起來了,有一疊因為不夠1萬,所以我在上面寫了幾個數字‘9990’,是用藍色圓珠筆寫的。”

  有幾秒鐘,我跟阿芳都沒有說話,誰是真正的失主呢?如果是剛才那位就好說了,請現在這個禿頭哪兒涼快到哪兒去,如果是現在這位,那可就有點糟啦!

  中年人在哆嗦,哆嗦的過程中,眼淚還流出來了,他蹲下來,開始捂着臉痛不欲生:“孩子啊,你的手術沒法做了,爸爸救不了你啦!爸爸混蛋!愚蠢!該死啊!”

  他一哭,勾起了我們的記憶,讓我們終於弄清了他是誰:此人姓劉,上月,報紙曾披露過一個15歲小女孩得白血病無錢動手術的新聞,並號召全市人民捐款,報紙還配發了那對父女的照片,雖然照片效果不好,但照片里的那個禿腦門跟眼前這位應該不是兩人,記得我和阿芳都在各自單位捐了50元,沒想到,這筆愛心捐款竟然會被粗心的父親弄丟!

  怎麼辦?阿芳用眼睛問我。

  我怎麼知道呢?把我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錢啊,我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

  “你還記得剛才那個人的模樣不?”阿芳問。

  “他是個男的。”我答。

  阿芳對剛才那個假冒失主印象也不深,她只記得那人穿了一件米黃色運動衫,腳上穿了一雙雙星球鞋,長相實在沒什麼特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太平常了。

  老劉還在抽泣,抽泣得我心裡一陣陣抽筋,大概阿芳的心理反應跟我也差不多,她終於打破了僵局:“劉師傅!你放心,這筆錢我們一定想辦法給你找回來!”

  為了讓他相信自己的誠意,阿芳把工作證讓老劉看了,還給他留了聯絡方式,最後,她斬釘截鐵地說:“兩天之內,我一定想辦法把錢一分不少還給你!”

  我差點癱在地上,這不是天方夜譚嗎?我把她拉一邊,低聲說:“芳,你瘋了?兩天時間我們怎麼找到那個冒領者?”

  阿芳說:“找冒領者的事以後再說,這兩天時間,我們得想辦法先湊10萬元還給人家,讓醫院趕緊給孩子做手術。”

  老天爺啊!芳怎麼會出這麼個傻主意呢?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們結婚的房子還沒着落呢,現在卻要替別人張羅10萬元,簡直賠死了!

  可是阿芳主意已定,我又怎能流露出不滿?我只好說:“好,我馬上想辦法,看能不能湊10萬元。”

  芳回她的單位想辦法了,我滿心懊喪,心想既然賠了,那就認命吧,我馬上給黃中打電話,讓他馬上給我送8萬元來。

  然而,電話通了,沒人接,再打,對方竟然關機了!

  我突然明白過來:自己被人涮了!頓時一股怒氣騰起,二話不說,我就給公安局打電話,舉報我的朋友黃中詐騙。

  公安局的人問清了我的姓名后,請我過去詳細說說情況,我一想也對,這麼重要的案子,電話里怎麼說得清呢?

  進了接待室,我吃驚地發現,我的芳也在!忙興奮地迎上去:“芳,你也是來彙報案情的吧?我剛才也報了案,看來咱倆真是心有靈犀啊!”

  阿芳鼻子里哼了一聲,手一擺,就把我的手撥拉到一邊:“武先生,這裡是公安局,放尊重點!”

  呵呵,真不愧是警察啊,一進局子里就像模像樣的……

  我剛坐好,阿芳突然拿出一張畫得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圖片問我:“武先生,請你看一下這張圖,然後告訴我上面是只什麼動物?”

  我的腦子一下子亂了,因為我有點色盲,雖然不太嚴重,屬於色弱,但一直沒敢告訴阿芳,難道她從別人嘴裡聽到了點風聲?唉,死馬當做活馬醫吧!但願阿芳不會因為這個嫌棄我。

  我瞪大眼睛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說:“是鹿。”

  阿芳把圖片往桌上一拍,嘴角一撇,竟然開始對我冷笑了,她說:“武先生,我來告訴你吧,這圖形上面的色彩組成的是一匹駱駝!只有色盲才會看成一隻鹿,測試證明,你有輕度弱色,無法分辨藍色和黑色。”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后脊背也開始發涼了。

  阿芳接著說:“現在言歸正傳,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個冒領者怎麼這麼熟悉包里裝的是什麼呢?一開始,我想有可能是劉師傅自己不小心漏了底,被他知道了,搶先一步騙走了錢,可是有一個細節我當時沒有注意到,就是劉師傅說錢上面的字跡是藍色的,而冒領者說是黑色的,事後我考慮到,這個冒領者獲得包里的秘密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親眼看到了,另一種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不管他是怎麼得到的信息,要麼,他本人是色盲,要麼,那個通風報信的人是色盲,男人患色盲的比例大概在4.5%,現在你告訴我,如果你患了色盲,冒領者患這種病的幾率是多少?”

  一切都敗露了,我知道回天無力,現在所能做的,只有坦白交代了,我只好作沉痛狀:“是的,是我先偷偷跟一個朋友黃中聯繫,請他冒充失主的,我跟他商定了二八分賬,可我沒想到這個遭天殺的,竟然見財起意,捲款逃跑了!真他媽不仁不義啊,哪像個鐵哥們兒!”

  我可憐巴巴地望着她,乞求她寬恕,畢竟我這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啊!可是阿芳一臉冷漠地說:“劉師傅的錢,我準備跟同事借一部分,再請求父母贊助一些,10萬元會儘快交還,至於你的那個朋友黃中,公安部門會通緝的。”

  然後她說了一句讓我心肝欲碎的話:“我們幾個人其實都是失主,劉師傅丟了錢,黃中丟了人格,你丟了什麼,我想不用我解釋了吧……”

  天塌下來了,我的愛情鳥啊,它一去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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