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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賀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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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眺望賀蘭山

  程玉宇

  大地蒼茫。

  賀蘭山那寸草不生的群峰和山巒,不斷地抬升我的目光,而強悍得雄偉的敖包圪垯峰白雪皚皚,無時無刻不在我靈魂的仰望之中。

  二〇一三年十月黃金周,我與妻弟和岳父等一幫人驅車寧夏。在西夏王陵,我第一次望見了賀蘭山那如山水畫一般淡赭色的山影。

  在西部影視城那座高高聳立的土城門一側,我看見了遠處那座綿延逶迤數十公里如一道屏障般的賀蘭山。那刺破青天的陡峭山巔,那如鐵划銀勾般溝壑縱橫的群山,但因為距離太遠,我的相機價格低廉,很難拍出它的雄奇險峻,鏡頭裡,只是一片灰濛濛的山影,顯得一片蒼涼。

  在沙湖景區,我為那麼大的一片浩渺水域,竟然因為遊人太多的原因,而沒有一隻自由飛翔的白天鵝,更沒有一群一群的水鳥而深感遺憾。

  就在去沙坡頭的前一天,我們一行人終於有機會在“塞北江南”的銀川市得以休整,作一暫短的停留。

  我嗅到了遠處的黃河那帶着泥土濁浪滾滾而來的水腥味。親友們都去看菊花展了。我一個人背上畫夾,提了一個裝着宣紙、一得閣墨汁和畫具的袋子,租了一輛出租車,直向銀川市西北的荒野進發。

  出了城市,到了賀蘭山下的曠野,我跨溝跳壑,直進入一片收割完玉米的沙地,又坐在堆滿玉米桿的土埂沙梁樑上,眺望賀蘭山,畫了幾幅焦墨速寫。

  因為距離賀蘭山太遠,我只能看到那座群山一個大概的輪廓。畫的幾幅畫兒因為尺寸太小,也很不滿意。我又走出包穀地,繞過一個葡萄酒廠的種植區,順着蒼涼的沙漠直向賀蘭山腳下前進。

  曠野無人,北風勁吹,整個天地里,我只看到了遠處一對小情人在一個人造景區的小涼亭里聊天。

  面對這座巍峨的大山,行走在蒼涼的沙漠當中,一種悲愴的沉重感油然而生,還管他什麼風花雪月。

  我爬上一個沙丘,沙丘上地勢較為平坦,但卻長滿了一片滿是尖刺的火紅沙棘。我忍着手被尖刺划傷的疼痛,終於清理出一片平整的沙地,然後鋪平畫夾,拿了一張小六尺宣紙出來,順着那座群峰山勢的走向,從西向東畫起。

  那座連綿逶迤的群峰,分三個階梯向上抬升。第一個台階是一些光禿禿的小山,如一部長篇小說開頭的鋪墊,人物眾多,關係縱橫交錯。又如錢塘江的潮湧,一浪一浪地直向高處翻卷洶湧,便形成了第一道山嶺。第二個台階的抬升姿態,又如劍弩拔張,石砍斧削一般。它將分散的山樑組合成一道道山嶺,其間的懸崖峭壁,突兀的岩石,如鷹之翼,如虎之爪,呈現出一種黑鐵般的顏色,使得幾條大的溝壑,聳立的山嶺,斜斜地向山頂延伸。更有那些團塊狀、長條狀的山體和岩壁,乾脆突破第二道階梯的束縛,將它們那布滿皴褶的手臂,抑或頭顱,直直地伸向天空。

  第三個階梯就不用說了,那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凌空舞劍的勇士。那是碧藍的天幕下一群英雄的雕像。那些巨大的、塊狀的、條狀的岩石,在冷冷的西北風吹拂之下,泛着一層青銅的光亮。

  古人云: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雖然不敢自詡為仁者,但我卻對大自然的山川有一種無比的眷戀和悲憫情懷。宋朝的郭熙說:“石者天地之骨也。”而賀蘭山雖無草木儀盛之容,但它卻是一山的堅石,一山的硬骨。此正可謂,鐵骨錚錚也。對於中國的傳統水墨,我雖然是個初窺門庭的學徒,但也知道要畫好山石,下筆必須磊落雄壯,蒼硬堅實,對山的凹深凸淺,皴拂陰陽,更要細心觀察,認真揣摸。也只有如此,才能畫出山的高低起伏、參差錯落、疏密聚散。

  一陣漠風吹來,我急忙將摺疊成三個部分的小六尺宣紙用石塊壓住,用畫夾蓋住,又手忙腳亂地一會兒展開,縱觀整幅畫的布局,對照面前賀蘭山的明暗,在陰影處加重墨色;一邊又東擋西阻地移動石塊,恐怕那強勁的沙漠之風撕爛我的畫兒。

  好了!當我終於用焦墨勾勒完面前賀蘭山那偉岸的群峰,我只感到一種曠古未有的蒼涼。

  這些赤裸的、凌厲的,抑或可以形容為猙獰的塞北群山,為了遏制騰格里沙漠的東移,更為了削弱西北高寒氣流的侵襲,它們衣衫盡去,滿身傷痕,草木不生,鳥獸不至,完完全全成了一群不加任何修飾、素麵朝天的村姑野漢。完全有別於我那林木森森、溪澗流泉的秦嶺。

  就正在我沉浸在作畫的美好感覺之時,沙地上遠遠地跑來一位武警戰士,人未至,聲先到:“幹啥哩?幹啥哩?你在那兒幹啥?!”

  面對那位帶着陝西口音的同鄉,我平靜地站起來,終於有時間點燃一支煙了。

  “你說我來這兒能幹啥?畫畫!”

  那位年輕的武警戰士走上沙丘,一一翻看了我的行囊和畫作,詫異地問:“你真是畫畫的?”

  我說:“當然。”

  “可這是軍事禁區,我還以為……”

  我又笑笑:“現在都啥年代啦?人家在衛星上都能看到一切,如果我是特務的話,還用 費這神嗎?咋哩?不相信,你看看我的身份證吧?!”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又給他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

  我看到那位小戰士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縷驚喜的亮光。

  “你是咱的陝西鄉黨呀,可是,你個作協主席,怎麼跑到這兒畫啥畫兒?”

  我幽默了他一句:“做鞋的就不能畫畫兒嗎?”

  那位年輕鄉黨笑了,又囑咐我不能畫他們的營房什麼的。

  我連聲說是,並調侃他:“你見到那幅山水畫里有營房嗎?”

  從寧夏回陝,我又在央視十頻道的節目里看到了一個專題片。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吃了一驚。原來,就在我畫的那座賀蘭山的群峰背後,賀蘭山南北綿延220公里,東西寬20至40公里。而且,就在那座山的背面,還生長着大片大片的油松林和雲杉等等一些植物。更有趣的是在賀蘭山上,還生存着一群一群的盤羊和青羊。

  那些山野的精靈呵,一下子鮮活了賀蘭山的冷峻和蒼茫。也是我這個一輩子熱愛山水,又喜歡描摹真山真水的國畫票友,從而對賀蘭山的眺望,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我那幅《眺望賀蘭山》的焦黑寫生畫,頗獲畫友們的好評。也許,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舉辦一次自己的畫展,在那個畫展上,我將向朋友們隆重地介紹,我對一座山的崇拜和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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