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為難抑或坦然？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是一個始終無解的哲學懸案。而該不該下這個蛋——下一個有違倫理道德的蛋，正是王小帥在柏林電影節上勇擒“銀熊”的溫情力作《左右》所要探討的命題。

　　真是左右為難：5歲的獨生女得了白血病，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移植兄弟姐妹的骨髓。而這個不幸的母親，在萬般無奈之下，被迫做出一個荒唐而悲壯的決定：和前夫再生一個孩子——然而他們離婚後都已有了各自的家庭，勢必要先做通現任丈夫和前夫的現任妻子的工作。如果你是她的現任丈夫，或者前夫的現任妻子，又該作何抉擇呢？

　　儘管中國人酷愛“戴高帽”，但卻最怕戴一種帽子，那就是綠色的那頂。任誰也不會容忍，配偶公然向自己挑釁——或者羞羞答答，或者委曲求全地向自己申請一次乃至多次“不忠”的權利，向我們共同的婚姻生活發起的“無恥”的挑戰——哪怕他（她）有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為了救命呢？為了拯救一個幼小的生命呢？一切或許就不一樣了……

　　看來，左右並不為難。與生命比起來，倫理道德又算得了什麼？再生一個就是了，兩個無辜的人，也都想開點兒，就讓他們倆再干一次“壞事”吧，身體背叛總比精神背叛更容易接受些（？），都什麼年代了，還要信守“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迂腐觀念不成？——可咱也別站着說話不嫌腰疼，事兒沒攤自個兒身上！換成你試試！

　　所以，左右，真是為難。更令人難堪的是，人工授精宣告失敗，必須同床共枕搞生產。那兩個無辜的人不能不崩潰啊，法律也不能允許他們那麼干啊！最應該得到保護的是我們現在的婚姻啊！可是，救救孩子，救救孩子的呼聲，再次響徹耳畔，那個叫禾禾的小女孩又是那麼可愛……

　　如果你為之動情，《左右》便不啻於一種全身心的折磨。即便是萬念俱灰，終於應允他們的“苟且”，可是“苟且”一次不成，兩次不成，莫非還要讓他們一直“苟且”下去嗎？那我們的婚姻該被踐踏成什麼破敗樣子了呢？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在大是大非面前的無奈抉擇啊！當然，犧牲這個孩子的生命，保全兩個家庭的名節，把一切“出軌”行為扼殺在萌芽狀態，連想都不讓他們想，更是一種選擇，可是，我們真的能夠心安嗎？

　　於是，史上最嚴肅、最具儀式感、最有宗教色彩的一次性愛發生了。為了生產的性愛，或許才是最原初的，最具本能意識的，然而，一切“罵名”都被這個不幸的母親承擔了，她一根筋兒地走在拯救女兒的“出軌”之路上，走得是那樣決絕，那樣凜然；而那個配合中的男人，似乎並不會因此損失什麼，我們男人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好像成了天生的“既得利益者”，真是一種命定的滑稽或者悲哀。

　　好了，我們可以為之哭泣了——還是為那個女人哭泣，哭她代替我們很多女性承擔了一次不幸，一場荒誕離奇的關於愛的千錘百鍊甚或敲骨吸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