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提取精華的過程

　　惠普CEO卡莉在斯坦福大學2002年度畢業典禮上的演講：

　　各位早上好！

　　應校長之託，在此我謹向在座的諸位父親以及所有將會成為父親的各位致以最誠摯的問候--父親節快樂！本人的父親今天也在場--爸，父親節快樂！

　　看着你們穿着同是租來的長袍和帽子，我彷彿又回到了25年前--當時我也是這身打扮。今天我身上穿的這一套顯然非常沉重，但它無疑給了我非常美好的回憶，把我帶回了從前。

　　過去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在想，今天，在闊別了斯坦福25年以後，再一次站在這個講台上，我應該向你們傳授一些什麼。我想，最真切的建議莫過於畢業班的班主任們前幾個星期對我說的話了--"就談談你自己，談談你當年離開母校時的感受，那就足夠了。"

　　我把他們的這個要求銘記於心。現在讓我從自己21歲畢業那年說起，談談自己過去25年來那些尋尋覓覓、磕磕碰碰的經歷。

　　我在斯坦福上過的最難忘的一門課程是一次研討會，一次關於"中世紀的基督教、伊斯蘭教、天主教三大教派的政治哲學"的研討會。

　　每一個星期我們都得閱讀一部有關中世紀哲學的著作，比如說阿奎那、培根--那都是些長篇巨作啊--我們一個星期平均要讀1000頁的東西。而每一個周末，我們就得把這些哲學家們的思想言論進行提煉，總結成一份僅有2頁紙的精髓。

　　當時的過程大概是這樣的，先把它們縮成20頁的東西，然後10頁，最後到2頁，而且是單面的稿紙。這豈止是總結啊？這簡直就是把所有的事物還原成其最原始的形態，回復到事物最根本的精髓！

　　而緊接着的另一個星期，我們又開始着眼於另外一個哲學家的著作了。

　　這些思想家們的哲學和意識形態無疑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是那種近乎苛刻的提取精髓、追求完美精緻的"蒸餾"過程才是我真正學到的東西。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近乎頑固的技能。而一直以來，我都反覆受益着。這是一種提取事物精髓、還原事物本質的綜合練習，而那門課程同時也讓我領悟了生命的意義。任何一個生命都是一部偉大的著作，每一個生命都有着自己獨特的天賦以及不可估量的潛能。

　　當你從斯坦福畢業的時候，你已經有了自己人生旅途的數千頁記載，那裡面記載着你的信仰和價值觀，它們都是在你受教育的過程中或者是家庭成員對你的影響而形成的。當然，其中還隱含着屬於你自己的、本質的東西。

　　每一次我內心恐懼出現的同時，隨之而來的還有另一種時刻--那就是我更清楚地識別到自己的本質，看透自己的內心，尋求到自我的那種喜悅的時刻。那是一個關鍵時刻，那一刻我真正意識到自己及格了，因為我戰勝了由於自己的不足引發的內心的恐懼。

　　然而，當你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同伴中佔據了一席之地時，新的恐怖又悄然而至。或許有一天早晨你突然驚醒--"我在幹什麼？我在過着自己的生活還是別人的生活呢？人生剩下來的篇章是由自己來撰寫的嗎？"

　　那些選擇了一條早就由別人定義好、鋪墊好的路的朋友們啊，我敢斷言，你們今天，就是那一群內心充滿了最多恐懼的人！為什麼我就那麼肯定呢？因為那就是25年前同樣作為畢業生的我。當時的我準備上法學院，可當時我在顫抖！

　　我選擇去法學院，並非因為那是我畢業追尋的夢想，也並非我期盼有一天自己能改造世界，而是因為我被期望為這樣--這完全歸功於家庭--我爸爸是斯坦福法學院的教授，杜克法學系的系主任，聯邦法院第九席法官--父親沒有要求我這樣做，可我當時卻假想那是真的。

　　於是我在秋季入學，就讀於法學院。而一開始我就感覺到了那種恐懼。剛開始的3個月裡頭，我幾乎不能入睡，天天頭痛。我甚至可以告訴你，那天我在父母的浴室里一直盯着看的是那一片磚瓦，就那一剎那，我彷彿被電擊了一下，突然醒悟過來--那才是我的生活，我該做想做的事情！

　　那是我一生中的轉折點，就那一瞬間，我的頭痛彷彿消失了。我從浴室出來，走到樓下，對父母說--我不幹了！是的，做出這麼一個抉擇是很艱苦的，然而自此我又把自己人生的著作中不必要的多餘的500頁篇章給刪除了！

　　法國作家加繆曾說，"要讓自己開心的話，就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然而，我們通常是非常在意的。我在意父母的驕傲，在意斯坦福人文學學士學位，而這些都足以克制我的恐懼。但他們並沒能讓我開心起來！是的，自法學院出來以後，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但我也並不知道自己該走向哪裡。最重要的是，我懂得控制自己了，我僅有的一個期盼就是--活出自我！

　　　　於是，我找了一份工作--M＆M，一個房地產投資經紀公司。

　　我有個職務，但不是"副總裁"，而是"接線生"。我接電話、打字、複印……父母給予我一切關心與諒解，儘管這並非他們所希望看到的，一個斯坦福畢業生的事業。

　　但是，我自己承擔了所有的代價，而從中我學到了許多--我了解到一個公司最基層的人們是怎樣過的，而他們又會對一個公司產生如何的影響。

　　我發現，任何事情都能讓你學到不少東西，關鍵在於你是否選擇了學習。還記得有一天，幾個經紀人認為我不應該被那些繁瑣的接線生工作耽誤前程，他們問我是否願意做些別的什麼。於是，我得到了一次撰寫文稿的機會。就是那一刻，就是那一個舉措，因為我認為自己能行，我又得到了一次刪整人生著作的機會。

　　但是，此後的一年，我仍然處於那種無休止的跌爬滾打之中。我意識到，自己該伸展一下了，該換個環境了。於是我到了意大利，意外的是，就在那裡，我發現，商業課程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說真的，商業在那個時候完全是一個陌生的世界。我是在一個學術環境中成長的，媽媽是藝術家，我們根本沒有生意圈裡的朋友。但是此時，我正在縮短我的篇章。我還記得在M＆M工作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是喜歡從商的，我喜歡那種節奏，那些人們，那種最求實效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選擇商學院的確是出乎意料的，但確是完全適合我的。

　　從離開商學院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巨著"又精簡了幾百頁。

　　有個維也納精神病學家說過，"你可以從一個人身上拿走任何一樣東西，但是惟有一樣不行--他的個人自由，他選擇自己的道路的自由"。於我而言，這第三次轉折正是我打擊別人對我的期望的又一次實踐。但是，結果並沒什麼不好的。

　　選擇並不是什麼壞事，只要你從中學到了什麼。而許多人會因此停止選擇，因為他怕未來會比現在還糟糕。請不要害怕做你的抉擇，不要害怕出錯。請選擇勇敢，請堅定努力向前！不要讓你的抉擇阻礙了你。做出你的選擇，然後看看將會發生些什麼。

　　我是在1980年涉足商業的，多年來，我一直在東海岸工作。我遇到了一個傑出的先生，現在是我的丈夫，今天也在場。而我們又擁有了兩個美麗可愛的女兒，組成了一個喧鬧的家庭。最後，我在意大利的任期結束了。但我們愛上了東海岸，並打算在那長住下去。

　　沒想到的是，一個電話又把我召了回來，回到了我原來的生活環境：讓我去領導一個公司--惠普。

　　納爾遜·曼德拉曾經說過，"最恐怖的事情並非我們的不足，而是我們不清楚自己隱含着不可估量的潛能"。這是我今天要和你們分享的最後一項經驗之談。

　　那天，當我到惠普進行最後一輪面試時，我一早駕着車來到惠普對面的那條街，在M＆M的停車場裡頭，我在回想過去的一切，一切不可思議而又是事實的經歷。

　　就在那場可以說是我畢生最重要的一次面試之前，我坐在那個停車場里，思索着，假如我接受了惠普的CEO而將發生的那場"戰役"--我簡直不敢想象領導着這麼一個擁有偉大歷史，而目前正在尋找未來方向的商業巨人向前走將會面臨怎樣巨大的挑戰。我知道，我的任職是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的，我將面臨許多吹毛求疵的審查和批判。

　　然後，我又把所有的"值得"拿出來與那些害處進行比較，權衡了一下輕重。

　　我坐在車裡頭，感到以自己的卑微之軀接受這麼一個巨大的遺產是多麼的不公。然而我並沒有畏懼。最近，我親眼目睹了母親面對死亡時的那種勇敢，而從中我確實明白了選擇勇敢意味着什麼。

　　惠普本身就是一部偉大的巨作。它完全有它存在和重獲新生的理由。這是一個具有獨特的企業文化，並與它所在的社區--硅谷--有着獨特關係的公司。此外，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家擁有獨特技術並讓所有的人都受益匪淺的公司。

　　而我的角色就是幫助惠普走向一個新紀元。我的工作就是提取精髓，還原它的本質，寫下那最後的兩頁。

　　今天，我衷心的希望，當在座的諸位25年以後，能夠找到你在這個世界上所處的位置，實現自我，實現你的價值。希望你們的言行和內心所想的完全達到統一。

　　同學們，讓你們內心的恐懼激勵你們，不要讓它成為絆腳石。時刻問問自己以下這些艱難的問題：我是在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呢，還是在過着我自己應該過的生活，從而實現自我？

　　我是在不斷面對抉擇呢，還是已經停止了抉擇？

　　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不是已經俘虜了自己的思想？

　　我是否應就此躊躇不前，還是應該策劃出未來？

　　那麼，我將會給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呢？我該如何編寫屬於自己的那兩頁呢？

　　　　謝謝！願你們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