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夜晚，我想起了他

　　??已過午夜零點，我卻絲毫沒有睡意。其實，心裡很平靜，就像沒有風的湖面，波瀾不驚。為什麼會毫無睡意呢？

　　??突然耳邊傳來幾點雨聲。哦，下雨了。起初只是幾點雨打在屋頂，淅淅簌簌地。雨越下越大，卻沒有到滂沱的地步。含蓄而不失奔放地奔向大地的懷抱。

　　??我閉着眼睛，在半夜裡毫無睡意，聽着這濃春的雨。

　　??雨打在屋頂上，絲毫沒有春雨潤物細無聲的優雅。

　　??明明春意正濃，卻是這樣的雨聲。

　　??這樣的雨聲，這樣的黑夜，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李義山的一句詩“留得殘荷聽雨聲”。第一次讀到這句詩是在《紅樓夢》中。讀完之後感覺餘味甚濃，很喜歡，於是便找來整首詩仔細品讀。

　　??我想李義山應該很喜歡雨。“卻話巴山夜雨時”“颯颯東風細雨來”“紅樓隔雨相望冷”關於雨的詩句在他的詩集中俯拾皆是。這個寄情於雨的男人是浪漫的，又是悲哀的。終身夾在岳父和老師之間左右為難。他在官場終身不得志，最後鬱鬱而終。但是作為詩人，他無疑是成功的。他把痛苦悲傷寫成詩句，把心有不甘寫成詩句，把自我安慰寫成詩句。他的詩將晚唐的天空照耀的分外繽紛燦爛。

　　??當李義山站在深秋的湖邊，看着滿目的枯荷在風雨中飄搖，“留得殘荷聽雨聲”脫口而出，他是怎樣一種心境呢？痛苦？超脫？無奈？還是感慨？具體的心情真能概括出這句詩表達的意境嗎？

　　??就像我此時的心情，是真的平靜還是平靜的湖面下暗流潮湧呢？

　　??就像我平時的情緒，是真的憂傷還是為為賦新詞強說愁？

　　??就像掛在嘴角的微笑，是真的心情愉快還是強顏歡笑？

　　??真的很難說的清楚。或許難以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

　　??我想我不能責怪他不夠豁達。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夠豁達地面對自己一生坎坷的命運，又有幾個人能坦然面對自己的終身不得志？這種不夠豁達或許更真實、更能打動人心吧。

　　??我覺得自己真的不夠豁達。心裡總會反反覆復糾纏着、重複着消極的情緒。否則，現在也不會聽着這夜半雨聲。為生活所累，為個性所累，為想得太多所累，連平淡生活的權力都被剝奪了。能靜下心來聽聽雨都成了奢侈。繁重的工作讓人倒頭便睡，或者讓人失眠，徹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放棄該放棄的，追求該追求的。昨天的事情不用去想，今天的事情好好把握，明天的事情積極爭取。這樣會比較幸福嗎？

　　??今晚的雨卻像極了深秋的冷雨。

　　??像落在屋頂，又像落在心裡……

　　??這樣的雨聲中，我想起了李義山，想起了他的那些關於雨的詩句和心情。

　　??……

　　??耳邊突然想起沙沙的雨聲伴着音樂。還在下雨嗎？我睜開眼睛。原來已經八點了，我該起床準備上班去了。

　　??又是新的一天。

　　文/牧笛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