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飛的鳥

　　一樹春風千萬枝，嫩於金色軟於絲。樹木深扎於土地，經年累月的站在自然里，淡望雲捲雲舒，輕嘆四時更替，走過枯枝與葉茂，擷季節的山光水色，淡笑塵世的鏡花水月。

　　此時的枝頭正巧有一隻鳥兒，似是遷徙中奔波累了，直直的從枝頭墜入一片青色。

　　一個迫於生活壓力而悶悶不樂的小男孩，順着風的旋律，沿着草的脈動，來到了小鳥墜落的樹旁。他們的緣分便起於這片青萍之末，陽光閃爍着鳥兒單薄的羽翼，那雙翅膀在小男孩的眼裡是那樣的巧小而輕靈，小心地把它捧在了手中。低眉的一瞬間，他看到了鳥兒那清晰的眸子，似在哭泣，又好像喜悅，也可能是驚嚇。總之，現在鳥兒安詳的在他手上。

　　男孩哼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編的調子，歡快的把鳥兒帶回了家，也順道買了鳥食，不過沒買籠子。他覺得籠子是人類創造的最殘忍的道具，限制了自己，也不讓別人好過，實在令他從心裡厭惡那東西。在自己的卧室里，男孩給鳥兒餵了食，鳥兒在他手裡嘰嘰喳喳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但男孩知道，鳥兒很開心，也吃了很多東西，已經有力氣跳來跳去了，一切都鮮活了起來。

　　“看你應該是餓的沒力氣了，等下休息好，你就可以飛了，很開心吧？再多吃點。”

　　它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跳了幾下便走開了。男孩也若有所思的透着窗子望着湛藍的天，聽着風吟。可是鳥兒卻在作業本上留下了它的專屬符號，真是讓人頭疼。處理了鳥屎之後，男孩製作了一個簡易的盒子，一遍一遍的給鳥兒解釋着注意衛生。並且在床頭搭了一個小窩，告訴鳥兒暫時住在這裡。

　　可是，在家裡養一隻鳥是絕對不被允許的，男孩也就不敢告訴媽媽。不過由於性格孤僻，媽媽也不被允許進入他的房間，這一切暫時都是安全的。他開心壞了，整晚上盯着小鳥，和鳥兒說著心裡話。鳥兒嘰嘰喳喳的回應着，即使沒有共同的語言，也沒有影響他們的交流，看起來都很開心。

　　男孩經常拿着作業，踏着依稀的嫩草，走過河堤的小路，去那片鳥群聚集的樹林里。然後，一邊寫着作業，一邊等着小鳥飛起來。鳥兒卻是笨的可以了，翅膀都不撲通一下。

　　但是，男孩每次和鳥兒獨處的時候，就會有一種無法言釋的喜悅，就像自己獨享的心窗被開啟之後，陽光溫暖了整個心房，淡釋了生活中的幾多無奈。他們倆就這樣徜徉在花香鳥語中，看夕陽西下，讓心隨雲飛翔。

　　男孩嘗試了很多種方法，想讓鳥兒飛起來，可是都沒有起作用。開始為鳥兒着急，樹葉飄落了滿地，這個時節，鳥群已經開始了遷徙。可是他的鳥，卻忘記了怎麼飛。男孩雖然自己心急，卻一直安慰着小鳥。

　　“如果你飛不起來的話，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是不會嫌棄你的，我也會保護你的。”

　　鳥兒依舊嘰嘰喳喳，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總之，看起來一切還都是安詳的。他們不知道，在一個秋雨的夜裡，這一切都變了。

　　暴雨交加的晚上，鳥兒等待着放學的小男孩，不過雷聲漸響，雨滴漸大。鳥兒不安起來，它開始用嘴敲打着窗子，一下、兩下、三下......很用力、很用力、更用力......玻璃上出現了點狀的紋絲，鳥兒的嘴角也溢出鮮紅的血絲。終於，一切被發現了，媽媽順着敲擊聲，闖了進來，。接着鳥兒被扔進了暴雨中，此時，男孩以為不會飛的鳥兒，卻展開了雙翼，飛的比雷聲還快。順着熟悉的道，一路尋覓着小男孩的身影。

　　原來小鳥並不是不會飛，而是不想飛，它是害怕男孩知道它能飛就不要它了，怕男孩知道室內的環境不適合它，便放飛它，怕男孩知道它能飛就......它太愛男孩了，愛到放棄了藍天，心甘情願放棄很多人拼了命去爭取的自由。它知道，自由太累了，所謂的自由，不過是一隻鳥為了生活無依無靠的四處奔波，沒有人疼，也不知道關心誰。直到第一次看見小男孩那雙透澈的眼眸，它便為了他放棄了自己擁有的一切。

　　狂風拍擊着它單薄的羽翼，暴雨從頭頂混着淚水瀉下，疲倦的飛着，努力的飛着，拚命的飛着......終於，一個拐角處，它看到了男孩爸爸的車，男孩就在裡面。可是，拐角的另一端，一輛飛馳的貨車並沒注意到這邊的轎車，一場悲劇彷彿已經註定，只能天堂相見了。不過，鳥兒的舉動卻改寫了被註定的車禍。它用盡全身的力氣，頂着疾風驟雨，沖向了貨車的駕駛員，下一秒一灘鮮血鋪附在了擋風玻璃之上，駕駛員緊急的拉起了剎車。貨車在雨中滑行到離轎車半個身位的地方停了下來，男孩正面望着有一灘血的大貨車，嚇了一身冷汗。

　　“下輩子，下輩子吧，我要做一隻不會飛的鳥，可以一直依偎在你的懷裡。”

　　雨停了，沉默成了天地之間最雄渾，最令靈魂悸動的聲音。

　　文/尕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