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已安，生者念

　　淅淅瀝瀝的三月，在一場春雨中來的華麗，穿梭在憂鬱的陰雲，夾着雷聲又呼嘯而去。四月初的清明，哀傷與莊重的山路上留下遊子沒有說出的思念。

　　故鄉是根，飛旋的落葉始終眷戀。人群熙攘的車站，車票緊缺，車次一再晚點，焦急的眼神望着檢票的窗口，趕上最後一班夜車，我感到很幸運。儘管一路塞車，走走停停，但只要出發，就能到達，能拿到車票然後出發已經比留在原地的他們幸運好幾倍。我問，這次回家的人為何堪比春運，在外工作的他說人的心對已逝的人有種莫名的敬重。回到故鄉祭拜先人，掃去那墳墓上的滄桑，在奔波在外的遊子心裡，埋下一份慰藉與思念。故鄉是根，即使已定居在外，即使已忘記親人離世的痛苦，卻永遠不可能與根脫離，這樣的紀念方式，是奔波在外的他們找回過去自己的一個途徑。

　　出發在日出前。回老家的車一路顛簸，清明時節雨紛紛，然而日出后的清明，陽光剛好，也算是給登山的人兒一絲安慰。老家的房子所剩無幾，依稀能看到一些殘破的圍牆，雜草叢生。走過一段路，可以看到幾戶人家，都是父輩認識的人，我們進去稍坐半會兒就繼續往山上趕了。這裡是名副其實的“開門見山”，沿着山路越走越高。遙望，遠處的山是那樣的綠，山頂雲霧繚繞，山腳河水緩緩流淌，偶見幾戶人家，輕舟小靠，饒有世外桃源之感。沿岸的公路蜿蜒前行，讓人好奇從這山群里走出去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不覺已中午，大夥都坐在山腰，開始享受家裡帶來的“午餐”。清明前一天，每家每戶都會去採摘一些艾草，摻和麵粉，做成艾糍。清明這天去老家掃墓的人就會帶上幾個當做午餐。民間有句俗語“清明吃艾糕，不怕穀雨澆”。意思是清明節吃了用艾草做的艾糕，日後就能抵抗被陣雨淋濕而引發的感冒。艾草是一種中草藥，對祛除暑熱，健脾利濕有好處，也傳有“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來”的說法。古人在清明採摘艾草也常有辟邪之意。小時候，到清明時總會很積極去摘很多艾草回來給母親做艾糍，然後滿懷期待艾糍的香甜。只是自從她離開后已經很多年沒吃過了。父親不會做，我們長大后也再沒去摘過艾草。隔壁的阿叔把艾糍遞過來，微微笑了笑，說：“你家沒做吧，吃吧，我這多得是，我吃不完......”這味道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鼻子有點酸，我抬頭望了望遠處。阿叔看了看我，便繼續吐着煙圈。

　　你曾給的都帶走了，我懷念的也永遠不再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們努力長大，儘力往外飛，而她卻永遠沒有走出這個小村莊。無論過去多久，像不肯癒合的傷口，一觸碰就撕裂，疼痛。誰可以深刻體會到墳墓里與墳墓外的永遠隔絕。再叫一聲又是否能聽到，只是上的香，煙霧那樣濃烈，眼睛被熏出了淚水。也許逝者已逝，生者當節哀。雜草已除，明年，我會再回來。

　　陰雨天的早晨，坐上火車，又離開了家，窗外的山很綠很美，車廂里很安靜，我看見他們的眼神和我一樣，靜靜地，看着不斷往後的山。

　　文/晨韻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