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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農民工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我們是農民工。

  這是一個挺尷尬的身份,我們自己都感覺有點不倫不類,似是而非。說我們是農民,其實已經有點名不副實,我們基本不再和土地打交道,犁耬鋤耙也很少再拿起;說我們是城裡人,我們沒名沒份,也名不正言不順,更沒人承認,我們只是客居而已,不過就是打打零工,做做小生意。我們只能在夾縫中生存,充其量是個邊緣人。

  想當年,我們頂着一頭高粱花子,穿着母親納的千層底,背着妻子收拾的行李,來到了這夢寐以求的城市。不是我們嚮往城市的繁華,也不是我們貪圖城市的富貴,我們不奢望有朝一日能夠鯉魚跳龍門——一躍成為城裡人,我們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很卑微,知道沒有那樣的福分,但我們也有着追求幸福生活的夢想、創造美好未來的願望。我們是為了生計、為了生活、為了生存,我們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們有老態龍鐘的父母,也有溫柔賢惠的妻子和可憐可愛的子女,我們也想在父母跟前侍奉,我們也想和妻子長廂廝守,我們也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享受天倫,但凡不是無可奈何、迫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妻離子散,誰願意離開熱愛的故鄉、離開生養的爹娘,誰願意像浮萍一樣在風雨中飄搖、像孤魂野鬼一樣到處流浪。

  進了城,我們就像劉姥姥一樣充滿好奇,就像陳煥生一樣感到新鮮,我們充滿了憧憬,充滿了幻想。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進了城我們才知道,這世界很大,我們很渺小;城市很大,卻很難有我們的一席之地。我們不得不像沒頭蒼蠅似的盲打莽撞,不得不像游擊隊員一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我們一無所有,但我們有健碩結實的身體、粗壯有力的大手和寬厚硬朗的肩膀,我們相信,只有靠勞動,才能收穫屬於我們的財富,才能實現我們的夢想。

  我們從來不挑肥揀瘦,哪怕再苦、再累、再難、再重、再臟,不管什麼活,不管什麼樣的工作,我們都肯做,無論是保安還是保姆,無論是搬運還是建築,無論是掄大鎚還是扛大包,無論是掂瓦刀還是揮洋鎬,無論是蹬三輪還是撿廢品,能掙一點是一點,多賺一分是一分。人們都說農民工是城市裡的建築師、美容師、修理師,其實我們心裡最清楚,那不過是美其名曰,那不過是恭維之辭。

  我們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我們每天頂酷暑冒嚴寒,日晒雨淋那是家常便飯。我們沒有八小時內外,更沒有節假日、禮拜天。

  我們居無定所,通常是住工棚,打地鋪。我們建過廣廈千萬,卻沒有屬於我們自己的一間。

  我們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十天半月見見葷腥就是難得的改善。

  我們每天累得腰疼腿酸,頭一着床就鼾聲震天。

  我們不像城裡人那樣油光可鑒,我們沒工夫打理,只好任憑自己蓬頭垢面。

  我們不像城裡人那樣西裝革履,經常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我們的手不像城裡人那樣白白嫩嫩,時常皸裂得張着口子,布滿了老繭。

  我們沒有城裡人的講究,幹活時時常要挽起褲腿、捲起袖管。

  我們沒有城裡人的斯文,說話都是吆五喝六,都是大嗓門。

  別說我們邋遢,因為我們不能天天洗澡,我們沒有那樣的條件。拎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也一樣地痛快酣暢。

  城市裡風景雖好,但我們無心欣賞;電影院大門朝哪兒,我們不知道;酒吧、茶廊、歌舞廳,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東東。我們的錢很有限,我們的錢浸透了血汗,我們的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父母要看病,子女要上學,房子要修建,莊稼要施肥、澆水、打葯、收割,還要買些傢具,添些家電.....別說我們小氣,別說我們吝嗇,我們的錢得用到刀刃上,我們恨不得一個子兒掰成兩半花,我們的日子得扳着指頭算着過。我們甚至不敢有個頭痛腦熱,我們一個冰棍捨不得吃、一瓶飲料捨不得喝,一瓢冷水照樣能解渴。

  我們常年在外,一年回不了家幾次,有時候三年兩年還見不了親人一面。我們的父母不得不做着空巢老人,子女不得不做着留守兒童,媳婦守活寡一樣倍受熬煎。我們的孩子甚至記不起我們的模樣,跟我們形同陌路;父母生病有時候我們都不曉得。我們也知道父母在不遠遊,子不教父之過,我們上沒有為父母盡孝,下沒有對子女盡責,我們實在無法兩全。我們怎能不心酸。

  白天幹活還好,晚上只能望着天花板發獃,那種空虛,那種孤獨,那種寂寞,那心裡的苦,誰能知道,誰能理解,誰能體會,又向誰傾訴。

  就因為我們是農民工,即使我們再勤勞,再努力,我們永遠得不到和城裡人一樣的待遇,我們還是經常遭受白眼,被人看不起。我們時常得仰視任何人,我們時常得夾着尾巴,卑躬屈膝,謹謹慎慎,小心翼翼,就這樣還仍然時常被排斥、被嫌棄。

  這城市到處留下了我們的身影、我們的足跡。雖然我們都是小人物,但我們也在為這座城市增磚添瓦,做着一份貢獻,盡着一份綿薄之力。這些曾經的經歷註定會成為我們一生難忘的回憶。也希望這座城市始終能把我們銘記。

  201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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