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

　　一晃已人到中年，父母的哺育，妻女的陪伴一路走來，我都懷揣感恩之心。當然，我最不能忘記的還有我的啟蒙老師——校長。

　　七十年代初，我上了一年級。 聽父母說學校是早年村裡一個退伍軍人辦的。他退伍后立志辦學，花費了很多心血。學校雖然只是單獨的一排土屋，卻顯得很高大，這就是我的母校！

　　他是校長，還有幾位代課老師，那時叫民辦教師。

　　教室的桌椅和講台是用土坯砌成的，稜角磨得圓圓的。野慣了的我們一下子被關在教室里，像小豬圈在圈裡，小牛套上籠頭，哪受得了啊？吵的，叫的，哭的，笑的，洋相百出！

　　班級里鬧哄哄的，誰也沒注意到校長已經進來了。校長用軍人的大嗓門宣布上課！嬉鬧聲漸漸停了下來。校長穿着一身舊軍裝，看上去很是氣派。

　　講桌上空空的，水泥做成的舊黑板被重新刷了一層黑漆，鑲在土牆上，很醒目。

　　他在講台上比劃着，教我們站，坐，行。他學着站的的姿勢給我們看，說是“立如松”。接下來他又蹲下身學坐的樣子給我們看，叫“坐如鐘”。我們正目不轉睛盯着，突然他站立起來邁着正步快速地來回走，說這叫“行如風”。我們似懂非懂地聽着，心裡很是佩服！不過，後來他學坐的姿勢被我們叫做“蹲馬步”，成了老師懲罰我們的“工具”。

　　他教我們語文，那時看來，他粉板字寫得大也漂亮。

　　到了三年級開始詞語解釋，造句。他雖講不出之乎者也，但也能說得頭頭是道。最精彩的是他有時還形象地表演。不知是《黃繼光》還是《邱少雲》，課文里有“匍匐前進”一詞，現在不大記得了。他講課的時候，我們對這個詞語不是十分地理解。他急了，也不管地上厚厚的灰塵，一下子趴在地上來了幾個動作，一邊爬一邊眉飛色舞地說這就是匍匐前進。一直從講台爬到門口。同學們笑得前仰後合，直到今天我還記憶猶新！

　　五年多時間，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到了鎮中學。每每星期天，也能碰見正在田裡勞作的校長，卷着褲腿，露出瘦瘦的腿棒。雖然很忙，但也總忘不了對我說幾句勉勵的話。

　　後來我到了市裡讀高中。這時候見面的機會就很少了，只有放假期間才能見到幾回。這時的校長，已有了幾縷銀絲。聽說他愛人常年生病，家裡，田裡，學校三點一面，他操勞得不可開交。與十年前的風華正茂相比判若兩人，顯得好蒼老。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孩子也從上海轉回了家鄉讀小學。學校已煥然一新！教室里，油漆的桌椅整整齊齊，窗明几淨！老師也換成了一幫年輕人。他們說校長身體不好，退了。有時候也來學校轉轉，雖步履蹣跚卻談笑風生！這裡是他的精神所在啊！

　　現在，由於工作的關係，很少回鄉下了。偶爾回去也只是看看父母，急急匆匆的。極少碰見他。

　　今年端午節公司放假，我特意帶了禮物去登門拜訪。聽說我來了，老校長高興地出門迎客。

　　七十多歲的老校長，拄着拐棍，已是滿頭白髮。背也駝了，眼睛再也沒了往日的光華。

　　看到老校長，我一陣心酸。

　　他詢問我的近況，不時微笑地點着頭。聽他說他文革時期被打成“臭老九”，游村批鬥。那時他堅持一個信念，教書育人不是罪！後來愛人患了重病，這些年來因治療掏空了家……

　　講到學校，老校長來了精神。誰誰考去了上海，誰誰考去了北京，誰誰當上了領導，彷彿那就是自己。

　　道別校長 ，我的腳步很沉重。

　　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學校是另一番景緻。白牆紅瓦，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格外顯眼。

　　最近得到好消息，說學校要造教學樓。校長要是知道，該有多高興啊！學校發展壯大也是校長一輩子的心愿！

　　校長雖老，但精神常在！

　　祝福我的母校永遠年輕！

　　祝願校長永遠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