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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家鄉的半世紀歲月變遷)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家鄉的半世紀歲月變遷) 標籤:歲月神偷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連日乾旱,陝南秦巴地區經歷着有史以來最炎熱的夏天。我的家鄉地處秦巴深處漢水之子——月河沿岸,已足足半月未曾落雨,地面碾土揚塵,蔬菜更似沸水洗滌,耷拉着菜葉子無精打採的貼與泥土之上。莊稼地里更是一派繁忙景象,不是收割的忙碌,而是一場勤於旱的較量,一場生與死的搏鬥。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會傳來一陣陣轟隆隆巨響,一台台抽水泵潛卧於水中竭盡吞噬着幾近乾涸的河水,一條條白色塑膠長龍由水源處一直延伸往各塊莊稼地里,一點一滴滋潤着這片燥熱的土地。

  因久旱少雨,發電站也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供電局發來限電通知,時不時伴有斷電發生,在這個炎熱的夏季,缺電少水無疑是火上澆油。心情因天氣燥熱而坐立難安,突然間想到老屋旁邊的小巷子,心頭掠過一絲欣喜,手握小蒲扇向老屋走去。老屋是一棟坐西朝東的土胚房,距今已歷經三十多年風雨洗滌,珍藏我童年·少年時期的美好畫面。老屋旁邊有一條約莫一米多寬的小巷, 小巷原是隔壁鄰居家房屋與我家老屋之間的一條分界線,後來因其地里形式,東西方向通風好,夏天便成了一處理想避暑之地。八十年代,與偏遠農村而言,電風扇都未曾見過,更別說是空調了,聞所未聞。大家普遍的祛熱方法便是,要麼在清幽陰涼處撲哧撲哧搖曳着蒲扇,要麼找一處庇蔭且又通風好的場所,乘着涼風安然度過一個夏天。

  小時候,每逢伏天,小巷便 成了全村最熱鬧的地方。不管是中午艷陽高照,還是傍晚霞光晚照,小巷裡總是人頭攢動,笑聲盈盈。小巷與我家老屋同一個方向,坐西朝東,正面東方是一大片水稻田,後方西面則是一大塊菜園地,菜園地旁邊有一條小河。夏天,河風穿過小巷吹向稻田,稻田泛起一片綠波,綠波翻滾,激起一股力量。稻風與河風相互衝撞擠壓,盪起一股更強大氣流,氣流在小巷間轉換流通,為鄰里家人帶送來一個清涼的夏天。那時候的我們在巷子里看書,講故事,玩紙牌,踢石子玩的不亦樂乎。

  當我再次走進小巷的時候,呈現在面前的是一片狼藉。現在因有了電扇空調等降溫設施,除了母親偶爾去自留地路過之外,其他已無人光顧。久而久之未經拾掇,巷子四周雜草叢生,道路中間的泥土也被常年的雨水衝出一道道淺淺的溝壑。沒有當年的平整潔凈,也少了當年的熱鬧沸騰,擺在眼前的是一片廢墟遺忘。矗立於巷子中間,閉上雙眸,屏住呼吸,想再次重溫那童年幸福,找尋那昔日清涼,然矗立許久,也未曾感受到一絲絲涼風,心中不免有幾分失落。母親走過來說,這裡再也不會涼快了,水稻田裡建起了那麼多移民搬遷高樓,風再也吹不進來了。是啊!風再也吹不進來了。隨着拉近城鄉距離,城鄉一體化的號召,村政府積極響應號召,沿路大面積整合土地轉手開發商,昔日大片大片的水稻田已被鋼筋水泥所掩蓋,一棟棟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一座座新城新村一夜而就,嶄新的容貌閃閃發光熠熠生輝。嘹亮的歌聲吹響勝利的號角,老百姓們告別那生我育我養我的土胚房,紛紛住進了洋樓新家,真正過起了城市般生活。

  母親說,在家閑着也是閑着,你還是騎車去桐寨溝吧,那兒現已開發成生態旅遊地,風景好,環境也舒服。吃吧午飯,帶着孩子邀約上幾位年輕的鄰居,騎着輕便電瓶車一路向桐寨溝奔去。說起桐寨溝,在這裡我先簡要向大家介紹一下。桐寨溝位於陝南秦巴深處鳳凰山之半腰處,海拔五六百米。這裡常年青山蒼翠,綠水縈繞,山上蘊藏着豐富的礦物質以及多種名貴中藥材,山間清水潺潺,更是野生動物娃娃魚的安逸之家,金銀花,野生濕菖蒲,何首烏,富硒......等等數不勝數,這裡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大夥一路逶蛇入山,上山之路雖逶迤難行卻也光滑平整,一路水泥路面直達山頂。沒多久,我們便到達了目的地,這在十多年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若沿山路步行,以我們的速度估計半天也難到達目的地,而如今我們僅僅用了不足半小時。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歡騰熱鬧景象,從入口到山頂歷經三道河流,從第一道河流直到最後一道河流,每道河流里都聚集的人山人海,有年輕的少婦在河邊浣洗衣物,有年輕的小夥子光着膀子在水裡游泳戲耍,也有高高挽着褲腿在河裡摸魚捉蝦的小孩童,還有燙着卷頭髮在河邊給寵物狗狗洗澡的貴婦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河水清澈見底,映襯出一張張歡快的笑臉,難以抗拒歡快的誘惑,迫不及待跳入水中加入這嬉戲的陣營。 山青青,水藍藍,涼風幾許笑開顏!難怪會有這麼多遊人來此,此處真是一架自然空調,人間仙境!

  話說,三十多年前,此地也曾有着如此繁榮熱鬧的景象,甚至還尤為過之,只是三十多年前的人們沒有現在這般輕鬆,悠閑,自在。經常聽聞父親提起自己年輕時的生活,每每看到孩子們不好好吃飯,不愛惜食物時,父親總會語重心長的講述那個有關於桐寨溝的故事。三十多年前的桐寨溝未經開發,也沒有直達山頂的水泥路面,有的只是一路荊棘坎坷。

  六七十年代,歷經文化大革命,築田造壩,大批城鎮知識青年下鄉接受中下農改造。天之驕子的他們毅然放下手裡的筆桿,以瘦弱的臂膀扛負起時代的使命。桐寨溝便是他們生產駐紮地之一,他們在這裡勤勤懇懇,風風火火,掀起一股生產浪潮。原本一片荒山的桐寨溝在他們的手中魔術般轉換為一塊青山綠水的富饒之地。而同年代,在城鎮郊區居住的父親一干人,由於洪荒乾旱等自然災害,加之生產對中部分人投機耍滑,不好好乾等原因,致使生產力嚴重下降,其中幾年,父親同輩人們都過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很多老人為了調節家裡口糧,減少吃飯人口,便早早將自家女兒以娃娃親的方式嫁到富饒的深山裡。我家姑姑便是以此方式嫁入本地的一處大山裡,以至於後來童年時期的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城鎮的姑娘會嫁到那麼偏遠的地方,直到後來從父親的故事裡,雖着年齡的慢慢長大,才逐漸明白那時候的心酸。

  八十年代,隨着改革開放,土地改革下放的每家每戶。大活兒再也不用過那做活偷懶磨蹭,吃飯排隊的生活了。家家戶戶忙碌着播種除草,種植自己家的那份責任田。幹活動力是提起來了不少,可老天爺還是不怎麼給力,不是乾旱就是洪荒,加之那時候的水稻品種不像如今的雜交水稻那般高產量,年年辛苦勞作,年年收成不見漲,除了上交的公糧以外,僅能勉強度日糊口。為自己幹活,大家不再滿足那勉強維持生計的生活,農閑之餘,年輕力壯的姑娘小夥子們便打起了大山的主意。

  天還未破曉,不等雞打鳴,漢子們便各自懷揣兩個乾巴巴的黑饅頭(那是后小麥沒有像現在這般機械脫皮精細加工,大多都是石磨攆制,因此蒸出來的饅頭不似今天的饅頭白皙),抄起扁擔繩子,手握砍刀便朝桐寨溝走去。漆黑的山間小路上起初是一人·二人,三人....隨着天幕的越發光亮行人也越來越多,大家一路攀爬前行,一路揮灑着手裡的砍刀斬荊披棘。聽着父親的故事讓我想起了魯迅老先生曾說過的一句話:“世間原本是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自然就有路了。”是啊,路都是人走出來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凌晨,大夥沿着自己砍刀砍出的路進入大山深處,傍晚時分又擔著沉甸甸的柴火沿路返回。大夥忙着趕腳,累的時候便原地停下來歇息片刻,吼上幾句信天游,或者來上幾句葷段子苦中作樂,驅趕一日疲勞。餓了,便拿出自己的乾糧肯上幾口。渴了,便找一處乾淨水源喝上幾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常年的踏行,山間便自然開闊了一條白泥小道。花兒草兒們也自動生長在了小道兩旁,每天為沿路的過客們歡送笑迎。

  桐寨溝這樣的勞作熱鬧場面一直維持到九十年代。隨着沿海城市的大力發展,打工浪潮的掀起,大夥再也按捺不住那顆悸動跳躍的心,紛紛背起行囊加入打工行列。從此之後,桐寨溝的小道上便少了那嘻嘻哈哈之聲。近幾年,國家又出台了退耕還林,移民搬遷等一些列新政策,大山裡的村民大多都搬出了大山,住進了移民搬遷小樓,僅剩寥寥幾位不願出山的耋耄老者居住舊院,而他們最多也是時常坐在自家的竹林小院里仰望群山嘆息。

  如今, 寧靜的大山又活躍了起來,只是曾經的荊棘小道換成了今天的康庄大道,曾經的赤腳布鞋也換成了摩托汽車代步,面對家鄉半世紀的幾經蛻變不禁感嘆,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作為渺小的我們永遠不知道前面的路會怎樣,也不願費盡心思去揣摩,去杞人憂天,唯有順其自然,順勢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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