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末路，寂若安年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一）
路，是通向未來與過往的時光機。很多人，聚了又散了。很多事，來了又走了。
在那個甜得哀傷的青春里，我們唱着張揚的歌，跳着跋扈的舞。放飛理想的風箏，在淺藍的天空下看着它斷了手中的線離我們遠去。直到從我們眼中消失。
青春，原本就是一首美麗的讚歌，只是我們用了哀傷的樂器，演奏成了一首葬歌。當我們站在歲月的末端，回憶開始時，也只是成了舒緩安靜的輕音樂。我輪轉在似乎靜止的盛夏光年。回首，又是一歲枯榮，而你是盤踞於此的慢鏡頭。我一次次回放那飛揚的光，是你的晨曦，還是我的錦年，不深不淺，勾勒所有的溫暖如蓮。這時節，花未眠。
（二）
在五線譜上填入一個個音符，嘴裡哼着曲，手指在琴鍵上來回跳舞，想象着一個個音符在五線譜的世界里跳舞。亦辰說音符是音樂王國最有風度的王子最優雅的公主。沫玡看着坐在鋼琴旁沉醉着的亦辰，長長的睫毛在金黃的陽光下跳動，深邃的瞳目彷彿望到了遙遠的未知世界。
每次這個時候，沫玡都會覺得自己離他好遠好遠。
是的，亦辰在沫玡的眼中，便如亦辰指尖下的音符，是音樂王國最有風度的王子。
而自己，不是最優雅的公主，甚至連灰姑娘也不是。只是一個於千萬人之中找不到看不着的平凡人。
“呵呵”沫玡微微一笑，即使這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像這樣靜靜地看着它，守護着他的世界不被打擾。就是這樣過了千年又有什麼關係呢？一段遺忘的時光呼嘯而過，誰的一季夏風。
（三）
在這個四季都是一個顏色的城市裡，沫玡跟所有平凡人一樣，在平面內的三角形或長方形里過着單調的生活。可以一整天泡在網上，可以一整天窩在書里，直到鼻樑上頂着一副厚厚的深度鏡片仍然繼續。一切都在遇到亦辰那一刻發生了變化，前行的直線突然轉了個彎，在拐角處不期而遇。
“叮叮叮”沫玡在最後一個鈴聲響完時，一隻腳還沒來得及踏進教室便看到了老班那能殺死人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讓他頗有一種如臨大敵的驚悚感。
“罰你打掃一個星期的音樂教室！”老班的獅子吼在沫玡耳邊環繞，差點震斷心脈。
“哎。”沫玡自認倒霉地提起掃把和簸箕，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站在了音樂教室的門口。
“咦？”看了看鐘表，6點整。居然還有一個傢伙在裡面彈琴。
“同學，可以回家了，我還要打掃呢！”沫玡站在亦辰身邊輕輕地說。
時間過了n分鐘。
“哎…哎…“看着這個閉着眼彈奏着鋼琴正沉浸在音樂世界的男生，沫玡頗不耐煩地推了推亦辰。雖然知道貿然打擾別人雅興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可是今天老媽加班不回家，自己還得忙着做飯呢。
“噔。”隨着最後一個音符結束，亦辰慢慢睜開了眼。
眼睛深如潭水，閃閃地亮着光。似乎剛才因音樂掀起的波瀾還未退潮。沫玡獃獃地看了n秒，全然沒察覺到那雙瞳目此刻正閃着不悅的光。
等到沫玡反應過來，亦辰已經背上包朝門外走去。
“唉……．我是怎麼了？”沫玡拍着自己的臉頰眨着眼睛想。
（四）
從那天起，每次打掃音樂教師都要和那傢伙糾纏上一陣。沫玡在自認倒霉的同時，也因為屢次遲到被老班在那一星期的期限上加了一天又一天。久而久之，漸漸熟絡。沫玡也知道了亦辰姓甚名誰，某年某班，愛好，家庭住址，家庭成員。
亦辰的鋼琴彈得讓她佩服。她喜歡聽從他指尖流瀉出來的音樂，她喜歡看他陶醉在音樂世界的模樣，她喜歡和他一起搭公車回家，喜歡陪着他看夕陽，喜歡沐浴在他勝利的笑容和欣喜的眼神下。
漸漸地，她也分不清是倒霉神降臨還是自己在往教室的路上暫緩了腳步。
（五）
沫玡一直以為自己的世界安靜而平凡。她沒忘了某一天降落在她生命中的如陽光般的少年，用發著光的雙眸看着她，用天籟般的聲音對她說話，用天使般的表情對她微笑。
從此，她的世界顛覆。
說不上愛情，但是這是沫玡喜歡的事。
在陽光傾灑的日子裡，從嚴冬走到炎炎夏日，滿足又甜蜜地生活着。
亦辰，亦辰，那一天的降臨就像是上帝送來的天使，來改變沫玡平凡的生活。從此，生命不再那麼安靜，歡快悲傷牽動着每根神經，從亦辰的那頭傳到沫玡這頭。你有沒有聽見那寂寞的聲音蔓延，你有沒有看見我撥動思念的琴弦？被雨水打濕的記憶，霧靄在多年前的校園，我這樣子觀望，還可不可以看到那時桃花顏面。
（六）
假如能這樣繼續下去……
沫玡甜甜地想着，看着夕陽下亦辰被染上金黃色的背影，突然萌生了一輩子的念頭。
“以後不要再來的。”
“啊？”沫玡在腦海里打了個問號。
“我說，以後不要再來了。”亦辰轉過頭看了看在角落的沫玡，輕輕地說，亦如平常的溫柔。
沫玡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亦辰有也不回地離開了每天都有很多不知名的故事發生在這個知名的城市。只是，我們都形色匆匆，忽略了那些平凡的故事，以至於我們的人生單調而平凡。
於是，當故事悄無聲息落寞劇終時，一切都恢復平靜。就像從未發生過的那般安靜。
（七）
如果我不再跟着你，你還會繼續在這看夕陽么？
從那天起，沫玡再也不能在這小道上看着染滿夕陽餘暉的亦辰，即使坐上通往亦辰家的那輛公車，依舊尋不到他的蹤跡，音樂教室流瀉出來的相似琴聲，不再是他在彈奏。
“呵，這張是陪着他看夕陽的時候。”沫玡拿着一張照片喃喃地說。只見照片上，一個男生的背影讓夕陽餘暉拉得很長很長。
“這張是陪他打球賽的時候。”
……
沫玡拿着那些照片再次坐上了通往亦辰家和亦辰一起坐了無數遍的公車，然後下站，把照片放在了候車室，轉了車回家。
多少次，不嫌麻煩地搭232的車，悄悄跟在他後面，看着他下了車，然後自己再轉車回家？
多少次，頂着烈日，看着他在球場上揮灑汗水，心裡默默地為他祈禱？
多少次，偷偷地躲在樹后，望着夕陽下的那個少年，靜靜地為他感傷？
多少次，拿着手機錄下他在音樂教室的作品，輾轉反覆地播放到天明？
“嘿，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沫玡自嘲地想。我知道花開是花落的回憶，遇見是別離的序曲，但可不可以就這樣安然在童話般的夢境。你我都是長不大的彼得潘，沒有誰要離開。你像是長廊深處的頓點，回聲般響起在記憶的盡頭。可是被風吹散的告白，遺失在誰的視眼。
（八）
多年以後，沫玡拉着未婚夫上街遊盪時，迎面走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沫玡的心在瞬間露了半拍但很快又恢復過來。在那個人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沫玡終於在腦海中想起了他是誰，只是，很多記憶仍是空白地。有些事情總是出乎意料的淡然，沒有預兆的開始或者還有你所忘記的結束，荒蕪一季的末路年華在悄然遇見的午後綻放。
沫玡說不清哪個少年是否真的存在於她的現實生活，還是只是源於夢的深處？
亦辰亦辰，如同夢囈般的模糊。還是那個有着百轉千回記憶百感交集的少年，抬起頭，看一場年少煙花般的表演。終於看到脖子酸痛，轉過身，身邊的人已不在，寂滅地，煙花般地不在。
我們淚流滿面經過了流年，卻經不過寂寞。在記憶里我又回到了校園的那條幸福街，回到了憂傷的起點。
人生原本只是一場無休止的兜兜轉轉，想要尋找的，永遠躲在尋找的身後。
回憶退回成畫面，記憶零散為情節，龐大的盛夏籠罩一座城。當風吹落那些有些泛黃的信紙時，終於忍不住淺酌慢飲那段歲月的茗香。只是，再也驚不起蠶絲般輕羸的水紋。某年某月，不太深也不太淺地寫下那些文字，直到現在可以輕輕地回首，叫它們：往事。末路年華，寂若安年，連同無數個我們，生如夏花，逝如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