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開之際—憶我的大哥

　　五月（農曆），一個浪漫美麗的季節，五月的石榴花在最美麗的季節，開出最艷麗的花，燦爛若霞，紅紅火火，如片片紅雲，發出生命中最驚艷的美麗。從我出生起，我家院子里就有一顆石榴樹，它長得很慢，二三十年了，還是只有碗口粗，只是每年的花開的極為繁盛，滿樹的花，重重疊疊，密不透風，幾乎看不見葉子。然而五月的天空是多變的，剛才還是晴空萬里，轉眼烏雲滾滾，電閃雷鳴。滿樹的石榴花在風雨中零落一地，不免引起人的傷感。五月一過，絕大多數花便凋落了，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石榴孤零零地掛在枝頭，驕傲着又憂傷着……

　　看着美麗紅艷的石榴花，讓我想起了和我同樣出生在石榴花開季節的已故去的大哥。

　　我的大哥是我的親哥哥，他的年齡足足可以做我的父親。由於年齡差距太大，我們即熟悉又陌生着。我只記得當年的他，常年在外，偶爾回家也是風光無限。每天上門找他的人不斷，從別人的眼光里看出一半是羨慕一半是敬仰。

　　大哥呀大哥，曾經的你，是多少精神康健。幾時起，是病魔讓你風光不在，是歲月消磨了你的精神。聽母親說，你是我們兄妹中最聰明的一個，也是最有個性，最有主見的一個。初中畢業，你想上衛校，不如人意的是你竟然被師範學校錄取，所以你果斷放棄入學資格也不肯遷就。從此，你走出校門，進入社會。后又自學醫術，長大后，竟然也能以此養家糊口。你知識淵博，社交關係好，曾做過幾家私營廠子的名譽廠長，也為不少人出謀劃策，但你又行蹤不定，如同一位行走江湖的高人，在我們本地名聲大振。在我的記憶中，你常年出門在外，很少在家。直到五十歲以後，你在家的時間才慢慢多起來。然而年齡還不算大，你卻意外地中風偏癱。從此你的生活逐漸暗淡，你的生命也逐漸衰弱。

　　臨去世的這兩年，你每天在門口獃獃地坐着，守護着，目光獃滯而渾濁。從日出坐到日落，坐成一座雕塑，也坐成一道風景。記得我回老家時，從巷道口走來，慢慢走近你，而你目光陌生而遲鈍，直到我怯怯地叫你一聲大哥，你才回過神來，眼睛瞬間發亮，繼而又暗淡下去。我心裡酸酸地，說不出的滋味。我有多少話想說，然而只叫一聲“大哥”我便不能言語。你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行動大為不便，只好每天坐在大門口，是守護家門，還是守望希望。一天天，你的日子便在守望中走向風燭殘年。直到去年冬，你終於沒有熬到春節，而在臘月里走向另一個世界。聽到你去世的消息。我沒有太多的傷心，或許近幾年看多了親人的生離死別，我只有對生死無常的感慨罷了。我知道你對這個世界也沒有太多留戀了，也沒有太多遺憾了。你活過，年輕過，風光過，就已經夠了。當一個人的生命只剩下空虛度日時，內心肯定是一片寂寞。一個人最大的痛苦不是面對死亡，而是沒有期限地賦閑。其實生命的終結並不是一件壞事，尤其對你這樣好強的人來說。

　　誰都無法抗拒生老病死，誰都無法超越生死。你終於去了……

　　你無聲無息地走了，已經大半年了。兄妹中最小的我和年齡最長的你都是五月出生，出生在我們家院子的石榴花開得最紅火的時候。又到一年你我的生日之際，我家院子的石榴花又瘋狂地開花了，轉眼又會零落一地，一地的心酸，一地的落寞。此時，我不由又想起了你，我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