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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七綵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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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七綵線(二) 標籤:教人幸福地生活

  很長一段時間,娘都不敢親近我和姐姐,只能遠遠地看着兩個小芽,艱難地長大。姐姐拿小勺的手越來越老練了,在娘的指導下,她會準確地將麵糊喂進我的小嘴,給我換好尿布,唱搖籃曲給我聽。

  那段時間,父親白天去上班,很晚才能趕回來,照看我們,累得人也天旋地轉的。

  每天黃昏時,外婆就會來幫忙,每次,都給娘親拿來一兜一兜的野草,煎熬成黑乎乎的湯,看着娘喝下去,才放下心來,然後又急急地踏着夜色回家。舅母也生了表哥,用外婆的話說,她不能為了女兒,怠慢了兒媳。因些上不能常來。外婆一生養了七個孩子,因此,養孩子對她來說,與喂小豬沒什麼兩樣,野草山花沒人管,照樣炫麗爛漫。她是鄉里的野大夫,無論誰家人有個病呀什麼的,都愛來找她。外婆一生不識字,也沒學過醫,很奇怪的是,人人都很相信她。而無論什麼樣的爛瘡、怪痘,只要她老人家高抬貴手,辛勤點將從地里“請”來的雜七雜八的野草,搗成糊狀,貼在痛處,不出幾天,病就會好。她的乾兒子乾女兒實在太多,不是因為她有錢,卻是因為她的醫術,救了命,認下的。她很忙,忙着養家,也忙着治病救人。姐姐的脖子上長了個大疙瘩,就是外婆將瓷碗打碎,撿起一片,在石頭上磨得尖利光亮,用火燒熱,哄着將姐姐夾在腋下,趁其不備,只一下,沒用任何麻藥,外婆大膽,姐姐勇敢,脖子上的濃瘡就滾了下來。姐姐可能還在夢遊吧,居然沒有感到痛,也來不及腿腳亂登兩下,外婆已經為她上好了葯。做完了小手術,她還幫助外婆挑了一藍子的野菜。只是直到現在,姐的脖子上還有一條不太明顯的疤痕,這條疤痕也是我們能記起外婆的唯一標誌。我有時很羨慕姐姐長我兩歲,有外婆的這份恩賜,直到今日,說起來還顯得那樣的自豪。我對外婆沒什麼印象,模模糊糊地記得,她是一個胖胖的老太,走路時,喜歡柱着竹杖,讓那竹杖發出清脆的噹噹聲,告訴我們,外婆看丫們來了。外婆在我還不記事時,就不在人世了。記得有一年,我正在門口玩,看見村口有一老太,像極了外婆,急忙回家告訴娘,娘的眼裡竟浸滿了淚花,說了句:那是紅紅的外婆,身形很像我娘的。我不知道紅紅的外婆竟招來娘的眼淚,心裡還恨了好久,恨她經常拄着拐杖慢條斯理的走過我的家門,似炫耀般卻惹來娘的思念。

  姨媽有時也會來幫忙,她是個愛乾淨又急性子的人。一來,總會嘮叨這沒做好,那兒沒做好,兩歲的姐姐沒少讓她罵,娘很心痛姐,盡量不讓姨媽來,可是她又放心不下,偏來。她的第三個女兒與我娘同歲,所以,對娘來說,她似娘又似姐。

  娘提起這些的時候,我有時很想問問奶奶為什麼不幫忙,但我不敢問,我知道,奶奶是那樣的討厭娘。我不明白,娘那樣的一個女子,漂亮、乾淨、麻利,將我們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我的心中,她美的似神仙般無人替代,無人可比。

  也許,正因為她的完美,卻正是奶奶不喜歡的理由吧!

  歲月才不理會人的艱難,不理會人的苦痛,只是機械地記載着每個人成長的時間。那些紛紛撓撓的糾葛,纏着纏着,不是綳得太緊而裂斷,就是自然鬆開,變得順暢。就像我們在不停的生長,娘的病卻在不知不覺中被那些苦湯水打敗一樣。

  兩歲后,家裡迎來了一次大喜的日子,我唯一的弟弟臨生了。他為這個家帶來了榮耀與驕傲。所有的人都為這個小生命忙碌着,父親是長子,現在又添了長孫,自然少不了要大宴一番,場面自不必說,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遠房、近房的親戚,或者叔伯們彷彿自己撿了個金元寶,人人的臉上似抹了油一樣的亮。自然,我也沾了些光,小時候唯一的一張黑白照片,就是在弟弟百日的時候,我們姐弟仨的合影。照片中的我,嘟着小嘴,提着一個小竹藍,很不情願的樣子,站在大姐的旁邊,姐姐坐在小凳上,懷裡抱着弟弟,一隻小手還懂事地扶着弟弟還耷拉的頭,瞪着一雙圓圓的小眼,直視前方,滿腔的慈愛與使命感。

  自從弟弟來到這個家,家門口天天都有人來賀喜。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大人辦事,屁孩起鬨。賀喜的人絡繹不絕,來了,什麼也不說,先在家門口點起一堆柴禾,然後大聲的喊着:燒娃娃了,快快端來菜和酒,遲了就點大柴堆,大火燒開來,越燒丁越旺。還有人專門負責將鍋底的黑墨塗在奶奶、爺爺輩人的臉上,雖然一個個被塗成印弟安人,被各種各樣的、原始的粗話連篇的賀喜詞戲虐,卻引得所有的人喜不自勝,忙不迭地跑前跑后,趕忙去廚房翻炒菜肴,湯壺好酒,擺好桌子,大碟小碗一盤接一盤的上,不管男女老少,有酒有肉,來的都是客,都可以無條件的吃到酒足飯飽。直到賀喜的人抺着油嘴,挺挺肚子,表示已吃好喝好,才肯罷休。男客當然還得給人家點上一支煙,臨走再送一盒大前門,真是最上等的待遇。其實,當那些人在家門燒的時候,家裡人早就知道的,就是不出門來迎,目的就是要等火燒起來,才肯出來,這樣,人人臉上都有光彩不說,也達到了賀喜的效果。

  在縣城工作的爺爺,每天,無論颳風下雨,騎着他那二八的飛鵒自行車,回到家,就讓奶奶將還沒出月的弟弟抱給他看看,生怕他飛了似的。父親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的眼睛,也許就是那個時候變成一條縫的。

  我和姐姐就像兩束野草,無人問津的瘋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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