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飛出了我的視線（錢塘劉軍）

　　烏鴉撩開雲朵，振動起黑暗的翅膀，垂下巨大的披肩，尖利的喙，裸露着金屬的鋒芒。那是十月，農民犁開泥土，犁鏵所到之處，塵土紛揚。排列齊整的線條已深入到了秋天的腹地，更遠處群山隱約，天際浩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祥的味道。在我毫無防備，不經意時，這隻烏鴉蠻橫地闖入了我的視線，並且棲落在我內心的枝頭。

　　黑夜的神父，裹着綁腿。醜陋的形象讓我失去了全部比喻的耐心。象一個前所未有的凶兆，不懷好意地傾訴着厄運當頭的晦暗。

　　烏鴉，在大部分時間是邪惡的符號，充滿了惡意的注目。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荒謬的呢 實際上，這傢伙平時並不多見，偶爾的一次，也像小時候駐足於黃昏的田野，看它飛掠過落日的屋檐，或者藉助着童話的提示，拿塊石頭，瞄準那隻頭頂上的鴉巢，拼盡全力，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迸發而去的色彩，駕駛着迅疾而過的速度，消失在陽光閃耀的遠方，並且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但是我想，每一種不期而遇的經歷，總積澱着一些能夠刺激人心緒的東西。突然的邂逅，出其不意的狀況，就像此刻莫名的來襲，搞的人心神不寧。

　　一隻烏鴉不消費多少口舌就能說清。一塊黑補丁、一把黑鑽頭、女巫的幫凶、貓頭鷹的夥計，更多的則是一種隱喻，代表着天鵝、雲雀之外的空氣，描述着敘述的衝動，對一片不祥陰影的逃離。

　　這是午後，時間剛好一點，實際上我正坐在電腦桌前，思慮步行到三角村的轉彎地帶。我的原意是去捉一隻鴿子，把它帶回家，寫入文字的美麗。怎麼會和它，一隻不受歡迎的烏鴉不期而遇 這樣的狀況確實令人煩心。我本該心無旁騖，徜徉在美好的田野，或者扭頭就走，逃離到鮮花簇擁的房間。難道這一切都預告着某種暗示，生活將發生怎樣的變化 這老天爺乾的蠢事，讓我抓不住他的形跡，難猜他的變幻。

　　這樣的東西本就不該出現在詩歌的街頭，降落到我陽光充裕的世界。必須以最有效的方法來驅除這莫名的絕望，遠離它的不祥，清除它的羽毛，甚而乾脆點一把心中之火，讓它消弭於無形。當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用一種最惡毒的語言去詛咒它的冒失。

　　必須平復一下心情，躲避是我最大的樂趣!事物本來就有正反兩面，從高處落下，必從低處升起，既然已經到了運氣的底部，也就是福氣的開始。

　　如果說，把光明深處這樣的句子按在它的身上，你們一定會不樂意；如果自此以後，在電閃雷鳴之際或者晴空萬里的日子裡，把他固定在空氣的中央，震顫着天邊那淺藍色的帷幕，幸福地盤旋、滑翔。雖然色澤模糊，樣貌嚇人，卻有着貴族般的神情。即使無人贊同，即使從一開始就落入了永遠的偏見。

　　它的黑暗，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體現了上帝的仁慈，在萬物消退的世界，保有了恆久不變的色澤。它的高度，成為俯視一切的理由。

　　在我大部分的想象中它還在飛翔，掀起雲層的褶子，劃破了秋天的雨幕。即便如此，我也無法窺探到它的內心，那來自一隻烏鴉的秘而不宣的理念，以及它全部快樂的根源。

　　201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