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活散記（二）

　　實習生活散記（二）

　　天歌

　　二十年前的春夏之交，我們到子午嶺林區進行我們林校生活的最後一次生產實習。也正是在這個特殊的季節里，我們曾經親眼見證了那個舉世矚目的歷史動蕩。雖然時間的車輪已經前進了二十年，但是當年的熱情與慌亂，激情與荒唐卻在我們年輕的心靈上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令人難以忘記。而正是基於這難以忘懷的記憶，也啟動了我們整整二十年的思索。到了我們漸次增生到四十個年輪的時候，我們終於可以意氣風發地大喊一聲：我們不惑。

　　記得那年我們已經臨近畢業，生產實習的地點定在湘樂林業總場的中灣林場。三月二十二日，天正下着鵝毛般的大雪，一時間整個田野都被白皚皚的雪花覆蓋了，落光了葉子的楊柳樹的枝幹上垂下根根毛茸茸、亮晶晶銀條;四季常青的松柏樹上掛滿了蓬鬆松、沉甸甸的雪球，真是一派銀裝素裹粉妝玉砌的世界。就是在這樣一個天氣里，我們冒着大雪從學校出發了。在這行程近四百多里路的旅途中，也不知是由於天氣的緣故，還是臨近畢業留戀難捨，同學們大都沒了以往的狂放和熱情，多數人都顯得沒精打采，或出神地望着窗外隨着車子的行進飛速倒退的行道樹，或昏昏然獨自打瞌睡，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壓抑。一路上，由於積雪路滑，車子走得小心翼翼，時不時遇到上坡路段還得下車推車。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了場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

　　中灣林場條件比較差，就坐落在半山腰，只有不多的幾間房子還很不寬敞。整個林場似乎連年輕人也很不多見，當時我們的心情就越是顯得鬱悶。最後我們被安排在場部東邊果園邊上的倉房裡，七八個人合住一間，條件基本上還可以湊合。場里因為我們是學生，所以在生活上還是比較照顧，吃的是優粉，還能經常吃上肉和包子。

　　剛到林場那幾天，天一直下雪，沒事可干我們除了睡覺就是下棋、打撲克、逛閑。和帶隊的老師玩“爭上游”最有意思了。我們年輕人搗蛋，私下裡商量好一起對付老師，所以玩的結果往往都是老師的臉上被貼滿紙條，而老師呢，卻也像一個老頑童似的，被我們逗得有說有笑、手舞足蹈。有時閑得無聊，就學着抽煙喝酒，幾個同學你買煙他買酒，湊在一塊就吆五喝六起來，喝得盡興了就又是唱又是跳，還有的同學心裡不痛快就哭，旁邊看熱鬧的就笑的笑，安慰的安慰，那種場面真是別提多有趣了。我抽煙喝酒划拳的毛病就是那時學會的。還記得因為這些事情，我們的政教主任還從我們好幾個同學身上搜出煙來，他可是不希望我們年紀輕輕就養成這些壞毛病。

　　開始生產實習，我們的任務就是油松造林。帶隊的老工人們剛開始可能不太適應我們這些學生的做派，我們也看不慣他們的固執落後，因此在日常的勞動中，往往他們給我們指導的技術規程我們不接受，就按書上學的技術規程來做，時不時還發點牢騷，結果七天時間才造了九十多畝林，連場長也對我們有了看法。晚上在會議室里看電視的時候，我們故意坐在前排不給工友們讓座，工人們有氣也只能裝在肚子里，一時間我們雙方的關係處的有點僵。後來，在老師的教育下，我們也逐漸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在以後的生產生活中，我們就有意識地調和與林場職工之間的關係:如利用業餘時間搞點文藝表演，活躍林場里的文化生活；勞動前專門留人給大灶幫忙；幫他們整理技術檔案等等，終於慢慢地工人師傅們對我們的態度有了轉變。給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有兩件事：一是那次同學們不顧生命危險，奮不顧身撲滅了一場森林火災，使林場避免了一場災難。二是我們的造林成活率達到百分之九十幾，幫助林場提前完成了造林任務。這兩件事徹底改變了林場職工對我們的看法。山裡人性格樸實醇厚，從那以後，工人們就經常主動關心我們的生活和身體健康，還幫我們從集鎮上買東西，所以一直到實習結束，我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實習間隙，因為我們的實習點離黃陵縣比較近，所以一部分同學還乘興遊覽了我們華夏祖先黃帝陵，沒見過火車的同學還遊覽了陝西的重工業城市銅川，照了許多珍貴的照片。我那時因為家裡缺錢沒能成行，但是從同學們的留影上我還是對這兩處名勝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算不虛此行吧。

　　在實習結束準備回校的日子裡，我和幾個近處的同學回家探親，就在六月四日那天，爆發了舉世矚目的全國學生、工人罷工罷學上街示威遊行的事件，最後竟然演變成少數別有用心的人煽動的暴亂。就在這一天，我們的校友，也被這種狂熱的政治熱情所鼓動，積极參与了這場遊行活動。當然由於這次遊行活動的輕率狂放，我們的部分同學也因此受到了組織的批評教育。二十幾年過去了，我們也由二十不到的熱血青年，隨着歷史的車輪不斷地前進，進入了四十不惑的中年。在這二十年裡，我們每個人都飽嘗人生百味，歷經歲月滄桑。而今，我們各自或仍為人子，或已為人夫（婦），或以為人父（母），可謂重任在肩。在事業家庭上，或春風得意，或失意彷徨，但終究人人都在為了日子而踏下穩健的一步又一步。回想風華少年，我們沒必要為當年的莽撞而自慚，也不必為年少的荒唐而落寞，只要我們還記得我們的心曾經年輕，我們也曾經為了祖國的繁榮富強而熱血沸騰就足夠了。

　　打開塵封的記憶，續寫不變的情緣，願我們深刻銘記那令人魂牽夢繞的歲月，在未來的日子裡，各自珍重，密切溝通，譜寫新的更加絢麗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