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起母親的手

　　我感覺非常的奇怪，年齡越大卻越發地思念母親。從參加工作以來，我就與母親隔山隔水的遙遙相念，年少時簡單、勇猛，為了追逐自己的夢想毫不懼怕，甚至於遠離母親；成熟后細膩、善感，為了想做的事情瞻前顧後，母親就是我的安全避所，如此的依賴。

　　在我的記憶中，母親每天忙忙碌碌，從清晨起床到深夜入睡從不見停歇。母親有着男人的堅強和豪邁，又有着女人的細心和靈巧。母親是一位林業工人，她和男人一樣開墾、植樹、造林、巡山……翻山越嶺地守護着一片一片山林；在家中，由於父親長年在外地工作，母親還扮演着父親和母親的雙重角色，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因為在家排行老三，夜間睡覺的時候母親總是用她的臂膀枕着我入眠，在母親的體溫和安撫中我安詳地入夢。待到兄長和家姐都上學后，母親又總是把我帶在她的身邊，牽着我的小手。記憶中，母親的手秀白、厚重而溫暖，只要牽着母親的手我就感覺安穩和滿足。

　　在成長的歲月里，我慢慢脫離母親的庇護，最終像脫韁的野馬，奔向了遼闊的草原，把母親那厚重、溫暖的手掌遺忘在年少輕狂的日子裡。為人母后，有了女兒，我懂得了做母親的欣慰和艱辛，母親也有了對孫輩的牽挂和疼愛，於是在每年女兒生日之際，母親強忍着暈車的煎熬，不顧驅車的勞累，從幾百裡外的老家趕來為女兒慶祝，十三年來從未間斷。今年，母親如期到來。或許是在人生的打磨中體會了酸甜苦辣的不易，又或許是在生命的磕碰中懂得了血濃於水的珍貴，我更加渴求兒時那份依附在母親身邊最為純凈的安詳。然而，女人註定不能和男人一樣既侍奉在雙親腳下，又與愛人其樂融融地過着炊煙裊裊的生活。身為妻母的我，無奈於人世間對女人命運的安排，便倍加珍惜與母親相處的日子，我盡量擠出時間陪在母親的身邊。吃過晚飯，我陪母親去散步，下樓梯時燈光昏暗，母親的步履變得遲緩，我牽起母親的手，一股暖流由手心直入心田，那記憶中柔軟的手掌刻上了時光的年輪，印上了歲月的風霜，掌紋褶皺而干糙，但依然溫暖。母親在我輕聲地提醒中緩步下樓，來到車流人往的喧鬧街道，母親似乎更加小心翼翼，東張西望。突然間，我心懷隱痛，苦澀和酸楚湧上心頭，無情的歲月奪走了母親秀美的手掌和靈巧的步伐，我們終究無法駕馭這無限循環交替的自然。

　　如今，昔日的小手也變成了大手，昔日的少女變成了少婦。我就如母親當年一樣，把自己的大手牽向女兒的小手，一直想着為女兒撐起一片晴朗的天空，但卻忽視了日漸蒼老的母親。其實，當我們緊緊握着自己兒女的小手的時候，更應該想起父母那雙布滿滄桑的老手。想到這裡，我用力攥緊母親的手牽着她一起走過斑馬線……

　　（作者：熊瓊 ：）